林婆婆顶着寒气,开了大门出去,再转去了一户有鹿马车的邻居家,敲开邻家的门,请他家用马车送她去县衙。
邻家并不知林氏祖孙被逐的事,听说林婆婆要去县衙,以为她找林盼好有什么急事,套了鹿马车载了人赶往县衙。
雪天,路上人少,并不拥挤,但因雪天路滑,鹿角马也不能全速疾奔,待赶至县衙时已经过了己时。
林婆婆请了邻家等一等自己,她去角门旁找看门的小吏劳他通报仙子,她想见见林盼好。
门吏知道林婆婆是林盼好的亲人,也知道有柏家的修士将林氏祖孙接来又送走了,他还不知内幕,但送林氏祖孙的有柏氏修士返回时却交待了一句说以后林氏祖孙上门,不得擅自放行进县衙。
门吏不明所以,也遵令而行,没让林氏进县衙,让她在门房的屋檐下等着,他去报与了衙役。
值守的衙役听闻林婆婆来找林盼好,也不敢做主,又赶紧报与了有柏家族的管事们。
有柏家的管事也还不清楚林氏祖孙被逐驱的事呀,跑去找了期吉公子。
有柏期吉一听,飞奔着去了前院,将林婆婆又来了的事禀报于仙子。
有柏家族的修士在午时前将县城城内各家的孩子全部接至了县衙,有几个衙役家不在县城,他们家离得较远,有柏家去帮接人的那一支队伍还没回来。
人还没全到齐,乐韵也还在前院,听说林氏老妪又来了,告诉了林女郎,让她自己决定见与不见。
林盼好一双眼睛都肿成了核桃,听说婆婆又来了,还是想去见一面。
乐韵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让有柏期吉带人出去。
林盼好低着头出了如意屋,走出县衙的屋子,跟着期吉公子走。
有柏期吉领着林女郎到了角门旁的门房,门吏开了门,让林女郎出去与林氏说话。
以前来探望林盼好,都是被请进县衙安置在她们和竹家呆过的那间房子里等,这一次连门都没让进,林婆婆也知道她家已经不受待见了。
当看到盼好出来,林婆婆还是非常激动,一把抓住盼好的手:“盼好…”
“婆婆-”林盼好看着林婆婆,艰难地叫了一声,想将手抽回来,没成功,也没再挣扎。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林婆婆也猜到盼好必定心寒了,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能焐热盼好的心。
一老一少相对无言。
最终还是林盼好打破了僵局,抽出了自己的手,轻轻地说:“婆婆,没事的话我得回去了。”
盼好的反应,令林婆婆的眼泪夺眶而出,双一手抓住了盼好:“盼好,等一等。”
林盼好沉默地看着婆婆。
林婆婆抓着盼好的手颤抖了起来,无力地松开了好,又抖着手探入衣襟,将贴身藏着的小布包取出来。
她双手颤抖个不停,一层一层地揭开了布,最后一层是旧手帕。
林婆婆打开旧帕子,让里头的两块灵石露了出来,递到了盼好面前:“这是你阿爷阿奶留给你的一份家当的,修仙少不得它,带上吧。”
林盼好看到林婆婆送来的灵石,眼里有了泪,伸手拿了一块:“仙子说过阿爷阿奶将我托给婆婆照顾时给了也将家当全交托了婆婆,给了您三块中品灵石十块下品灵石。
两块中品灵石和下品灵石是做为我的嚼头,以及婆婆抚养我的辛苦钱,一块中品灵石留给我做嫁资。
阿爷阿奶留给我的嫁妆是他们对我的一番疼爱,我带走了,留在身边做个念想,余下的是婆婆的。”
林婆婆惊恐地瞪大了老眼:“仙子她她…竟知道?”
盼好的爷奶早已死去多年,仙子怎会知晓那么隐秘的陈年旧事?
她以为只要她不说,这世间再无人知晓盼好的爷奶给了她一笔巨资的秘密,就算外人有猜测也顶多猜测给了她些许灵珠。
“仙子什么都知道。”林盼好攥着灵石,后退了两步,对着林婆婆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磕完了头,站起来,最后再看了看相依为命十几年的婆婆,心头酸意潮涌,眼底却没了眼泪。
“婆婆,您…多保重。”
她说了一句,后退了一步,转向奔向了门房。
“盼好盼好…”林婆婆看着转身跑起来的林盼好,心头如被刀剜掉了一块肉,痛哭着呼唤。
跑到了门房门口的林盼好,顿住了脚步,回首,眼里终于滚出两行泪。
林婆婆看到盼好停下,踉跄着,哭着追问:“盼好,以后回来看看婆婆,行吗?”
林盼好没有应是,也没应不是,缓了缓,说了四个字:“婆婆,保重!”
她扭回了头,推开了门房虚掩的门,进屋,再没回头。
“盼好-”林婆婆看着门缓缓合拢,哀哀呼唤:“盼好,盼好…”
林盼好进了门房,向门吏福了一礼,攥着手里的灵石,低头小跑着跑了出去,到了屋廊下,一边跑一抹流泪。
负责当护卫的有柏期吉,不紧不慢地走在后头。
林盼好跑了一阵,再也控制不住,蹲下身,抱着膝头无声啜泣。
盼好再没回头,林婆婆看着掩上的门,失声痛哭,哭得手里的灵石掉了地面也没反应。
门吏去见林女郎走远了,再出去,捡起老妪掉的灵石用帕子包好,还给林婆婆:“林女郎回仙子身边去了,老人家也回吧。”
林婆婆攥着门吏帮捡起来的灵石,勐地瞪大了眼睛,仙子知道盼好阿爷阿奶给了灵石的事,如果看到盼好手中的灵石…
霍然间,林婆婆只觉全身血液都冷了,惊恐地嘴唇都僵了,连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再也呆不下去了,转身跑向了鹿马马车,跑近马车,爬进车内,整个人都瘫了下去。
邻家赶车的男子要看顾马车,没有跟林婆婆去门房那边,没听见她们说了什么,还以为林婆婆舍不得林女郎而难抑悲伤,赶紧赶着车回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