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回言州,再去越州,召州,寒州,光州,经禾州回长京。”
“此战结束,陛下怕也要召我入朝。”陈将军如此说着时,却没有多少喜色,面容很平静,只对他拱手,“说不定还能在长京再见到先生。”
“此战还有多久呢?”
“我已派人加急回京,送上我的亲笔信,就看陛下应不应允了。
“原来如此。”
宋游点了点头,眯着眼睛看他。随即也对他拱手,便笑着转身离去。
脑中一时不知多少念头闪过。
方才陈将军说的,陛下应不应允,是继续领兵北上之事。
此处已经进了塞北,离大晏边境有数百里,可陈将军却还想继续进兵,赶在草原上的冬季到来之前,再深入追击,一举击溃塞北根本。或是等到明年开春再挥兵北上,像是塞北南下进犯一样,去往敌寇深处。
宫中那位想来会纠结一二了。
宋游在长京时便已知晓,大晏皇帝早有北伐之意,此时正是最好时机。
可他又早对陈子毅有所猜忌,此战打完,陈子毅威势又上一层楼,若再进兵塞北,等到得胜归来便是千古奇功。这些年战争蕴养下来,镇北军中尽是精锐,光是人数就已经超过中央兵力了,战力更不是一個级别,多数在陈子毅手中。西域边军倒也是精锐,人数却比不得镇北,面对这么一个又有威势又有兵权还能征善战之人,朝中怎么能不忌惮。
那是远在长京的纠结。
而眼前的陈子毅对此又何尝不知?当初宋游从北钦山回来,半途遇见陪同两位皇子狩猎归来的陈子毅,他便试探的问过宋游,是否懂推算占卜勘命一道,说是想请教宋游。
哪是想请教宋游?
只是前段时间才在宫中夜宴上与宋游见过面,于是想知道皇帝请了宋游,又特地请他去,是否是宋游精于此道而皇帝想通过这种方法,看看自己是不是有造反的命格。当时如果宋游说自己知晓推算占卜一道,怕是接下来就要试探宋游在皇帝面前怎么说的了。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宋游对这位将军也有些了解。
陈子毅多半没有造反之心。至于他的性格······
名将大致分有几种-
有的是为功名利禄而战,大多会在名利丰收时满足。有的是为家国安宁而战,大多会在保得安宁后满足。还有的则是因为喜欢打仗。
不过人本矛盾,少有人是纯粹的某种人,多数人是复杂的,且会变化的。
陈子毅大抵是后两种都有。
比例就不得而知了。
此次继续北上,自然是为了替大晏赢得更久的和平,但像陈子毅这样天生便为打仗而生的人,怕是也迷恋着这种感觉。
陈子毅知晓当今皇帝如自己一样尚武至极,定然愿意北上,又知晓皇帝猜忌自己,不愿自己继续坐大。
还知晓自己去年离京之后,年底便有一支差点被灭国的西域小国使团进京,以邪法刺杀皇帝,竟然瞒过了国师,差点成功。随后皇帝不知是受了惊还是染了后遗症,身体每况愈下,听说上朝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朝中公主得势,一时风雨动荡。却是不知究竟是皇帝刻意为之,布的局要迷惑谁坑害谁,还是确实如此。若确实如此,又不知皇帝还能否有雄心精力来做下这样的决定,或是朝中权力还有几分在皇帝手中。
不知皇帝是否会同意,又不知皇帝是否会在几天后召他入朝,把他害死或换掉,亦或是又布什么局。
可这么走下去,就算一切顺利,古往今来陈子毅这样的人,又可有哪怕一个善终?
双方皆纠结,纠结不已。
想到这些,宋游神情也略有变化。
“你在想什么?”
身边传来三花猫的声音。“有趣的事。”宋游低头小声答道。“什么有趣?”“不可说。”“我们去哪里?”“去辽新关。”“哦······”
前方天地广阔,不知不觉草原已从青绿转为金黄,倒是蓝天白云依旧,白天的温度刚刚好,正是开启一段新旅程的好时候。
三花猫迈着滴溜溜的小碎步,走在他旁边,偶尔扭头奇怪的看他一眼,枣红马的步伐好似几年也不曾变过,道人不禁伸了个懒腰,也暂时收起了思索这些的心思,只继续往前走去。
历史自有历史的进程。
也总会给出自己的答案。
只是不知千百年后,世人又是如何评说,眼下正在进行的历史上的重要节点,后人又是如何去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