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2章 妥协
“嗯，是我，薄暮至少曾经是薄暮。”
冻成坚冰的心湖下方传来的声音中，多了一丝丝的欢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哈莉隐约感觉无尽黑暗的心湖底部有了一丝光亮。
“薄暮，你现在是什么状态？”哈莉问道。
不是她首先发现的薄暮。
她甚至没主动尝试过唤醒薄暮，是薄暮主动向她打招呼。
现在薄暮与她交流也十分顺畅，没表现出任何艰难。
这说明薄暮的状态非常不错，至少比她早前将唤醒薄暮当杀手锏时预估的状态要好不少呃，如果深入灵魂最深处的心灵空间，还是心灵空间最深邃的心湖，依旧无法唤醒“赫卡忒最后的良善”，那薄暮这招杀手锏大概也用不了了。
“我大概快要消失了。”薄暮迟疑一瞬，叹息道。
——老姐，你在开玩笑吧？我感觉你现在的状态比我都要好。
哈莉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哈莉此时的情况的确有点糟糕。
为了攻敌必所救，“戴安娜·哈莉”灵魂体的脑袋整个扎入心湖，心湖却凝固成坚冰。
她使劲挣扎也难以挣脱，只能在黑暗心湖的冰面上留下细小的裂缝。
而赫卡忒不会发呆。
趁着她脑袋被冻结在心湖底部，尾巴卡在心灵空间屏障中，两头被束缚、身子难以动弹，赫卡忒再次对她躯干疯狂碾压。
以赫卡忒磅礴无比的意识体量，碾压哈莉无法反抗与挣扎的灵魂体躯干。
哈莉有些坚持不住。
卡在心灵空间外的“两条晃荡小腿”正在被逐渐拉进月球外景。
等她整个身子都进入月球外景，就代表“戴安娜·哈莉”灵魂被赫卡忒彻底收割。
“戴安娜·哈莉”灵魂被收割只能算处境极为糟糕，还不到彻底无望的绝境，关键是“戴安娜·哈莉”灵魂体被收割完成，“外面的”戴安娜识海与身体就完全受赫卡忒控制。
此时就在莉山庄园院子里，戴安娜肉身跪在地上，哈莉的肉身蹲在她边上，而戴安娜的识海空间已经被赫卡忒的意志占据，身上的奇迹要素也被收割大半。
若让赫卡忒完全控制戴安娜的肉身，莉山与哥谭将迎来一场大浩劫。
哈莉的肉身中只剩下最基础的本能意识，压根压制不住战神与法神双修的“戴安娜·赫卡忒”。
当然，以上只是最坏情况发生后才会出现的结果。
哈莉宁愿强行送走玄兰、恩朵，乃至自家老师（阿萨尔女神其实已经脱困，不需要哈莉费神帮衬），也不会允许自己落入最糟糕的绝境。
尤其是现在，她在心湖中联系上薄暮，她底气十足，充满干劲如果薄暮不说自己即将消亡的话。
“薄暮，伱现在中气十足，与我交流并无困难，手段也很高明，没有任何精神波动，声音却清晰可闻，怎么会消失？”哈莉问道。
——而且你是最高等的善良，陌客都说了，你很难真正消失。
“心湖就是我啊，你在我的‘内部’，我与你交流当然不需要特别的精神传音，我们在进行最根源的心灵连接。
不过，你也看到了，心湖一片漆黑，我已无处容身。
怨妪先是将我从身体与灵魂上完全割掉，又封印、镇压在心灵最深处最黑暗的地方，黑暗与冰冷每时每刻都在消解我身上的灵光。
或许我会留下‘尸体’，但我的意识真的坚持不住了。”薄暮幽幽道。
哈莉疑惑道：“之前无数亿年，怨妪一直以投影在多元宇宙为刚觉醒魔力的女巫烙上三月之印。
也即是说，很早很早前，怨妪已经主导‘你的’身体，将善良的你封印，那时你并没消亡，反而在十年前的噬日兽危机中挣脱被封印的身体，以薄暮的形象出现在物质宇宙。
‘薄暮’最后也完成了升华，怎么短短十来年反而坚持不下来了？”
薄暮道：“怨妪诞生的时间远比我晚，在我被诸神与人类法师联手封印后，我心中的无尽怨恨才凝聚为‘怨妪’的意识。
但在怨妪诞生前，三月之印便已经存在。
那时三月之印是祝福而非诅咒。
被我留下三月之印的人类与古神，哪怕原本无法感知魔力，不会使用创造与想象的奇迹力量，也能瞬间掌握魔法的奥义，并从体内血脉中觉醒庞大的魔力。
等我被封印，我陷入悲伤与迷茫中，再也没心思关心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人，怨妪便逐渐接替我，成为身体的主人，掌管‘三月之印’的权柄。
等到‘薄暮时期’，我与怨妪此消彼长，她成为主意识，我反而即将消亡。
是她主动将我割弃犹如你们法师割舍幻人。
当然，我并非幻人，用幻人举例只是方便说明当时的情况。
其实我才是真正的‘赫卡忒’，而不是单纯的‘赫卡忒的善良’。”
哈莉心中惊疑，薄暮此时说的与陌客早前对薄暮的分析有所出入。
薄暮继续道：“法师将幻人扔进灵薄狱底层，任由其被灵薄狱的力量消化为虚无，再也影响不到自己。
怨妪将我丢出身体，也希望我自然消亡。
在阻止噬日兽吞噬恒星的过程中，我也曾被绝望与怨恨包裹，几乎心如死灰如果那时我被你们打死了，我也就真的死了。
很幸运，虽然我前往救援的星球最后都把我当成带来灾害的坏人，他们也尝试杀死我，却每次都没成功。”
——你当时已经被“天堂”盯上，陌客一直在盯梢你，只怕想死也难以实现。
“但你最后升华了，回归本体。你应该王者归来，重新夺回一部分身体与意识的控制权当时我们都是这么认为的。”哈莉道。
薄暮轻叹道：“我早已不是原来的我。从我被封印开始，所有被烙印三月之印的女巫死亡后，若灵魂没被别人收割，都会随三月之印回到‘我’体内。
她们的灵魂在你见到的月球外景空间消化，被‘我’吸收。
我的灵魂日渐庞大且杂乱。
我在庞杂意识集合体中的比例越来越小，怨妪却越来越强大。
哪怕我完成一次升华，重新回归本体，依旧无法抵抗怨妪的消磨。
你看到了，心湖黑暗且冰冷。
这是怨妪有意为之。
被收割灵魂的女巫怎么可能不怨恨？
她们的怨恨是怨妪成长的养料，怨妪本身就诞生于怨恨嘛。
可她们留下的怨恨与黑暗杂念，却是我的毒药。
怨妪能从女巫残留的庞大怨恨意识中汲取能量，也能控制那些怨恨，用它们消灭我身上最后的灵性光辉。”
“原来融合女巫灵魂的副作用，都被怨妪转嫁到你身上，难怪怨妪如此肆无忌惮”哈莉先是恍然大悟，接着又有些急切地问道：“你现在还能掌控这片心湖吗？我此时的处境有点糟糕不是我，是我的两个朋友，她们快要——对了，我这几个朋友体内为何有赫卡忒的魔法权能？”
“你是想让我帮你对吧？我的确能帮你，我主动联系你，就是打算用尽最后的力量做一件最有意义的事——帮你摆脱困境！”
薄暮语气中有兴奋也有欢快。
仿佛她不是用最后力量做人生最后一件事，而是在哈莉的帮助下开启新的人生。
“你的那些朋友的确拥有我的魔法权能与其说拥有，不如说她们是魔法权能的活体存储柜。
不知道你现在可曾接触过我的黑暗面，它是我的大敌，却也被我克制，因为我是被多元宇宙接受的光明，它却是被多元宇宙憎恶与排斥的黑暗”
“哎，薄暮，你做什么？冷静点，先别冲动！”哈莉急忙叫道。
她其实很想听薄暮解释她与颠倒人的关系，可薄暮行动力十分强大，说干就干，一边向哈莉心灵传音时，一边开始做最后的挣扎。
心湖底部亮起肉眼可见的金灿灿光芒，那是薄暮。
她正在激活自己最后的力量。
“我没有冲动，我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薄暮并没停下，底部的光芒快速向哈莉靠近，影影绰绰中，仿佛是一个人形光源。
“我只剩下这点力量，与其在黑暗与冰冷的侵蚀中孤独消亡，不如帮助我的朋友摆脱‘我’带来的困境。”
“偶买噶，你真的是赫卡忒，最初的赫卡忒，真正的赫卡忒！”
哈莉看到“薄暮”了，人形光源就是她。
她长发飘散，身材纤细优美，全身都散发柔和且纯净的金光，包括每一根发丝。
就和当初在世界树意识中看到的、刚降临人世间的赫卡忒一模一样。
仿佛完全由纯净的光芒组成，无比的干净、纯粹，也十分美丽老实说，之前薄暮的长相只能算周正，是个小美女，远没有此时“发光之人”光彩夺目。
并非她身体每一寸皮肤都在发光，才光彩夺目。
她的容貌，她的气质，她的气息波动，都代表了极致的纯粹与完美。
不是因为她身体散发纯粹神圣的光芒，所以才纯粹美丽。
是因为她的本质太过纯粹和美丽，所以她的身体才如同光芒铸造而成。
但此时的“薄暮”与哈莉在世界树中看到的“初生之赫卡忒”还是有些不同。
初生之赫卡忒更多是纯粹与干净，如同美丽的水晶。
此时的“薄暮”更显温和和纯善，如同被大师雕琢成圣堂艺术品的水晶，水晶表面还散发灿灿圣光，拥有了生命力。
哈莉曾见过圣母泽德，她感觉此时的薄暮比泽德更圣洁可能有点心理作用，因为此时笑着飘过来的“薄暮”是来救她的。
只是飘到身边，看到她的淡淡笑容，哈莉就有种浑身充满力量的“错觉”。
呃，还真不是错觉。
沐浴在薄暮散发的温暖光芒中，“戴安娜·哈莉”仿佛大冬天快要冻死饿死的人，灌下一大碗热气滚滚的羊肉汤。
一下子活了过来，身体拥有使不完的力气。
“轰隆！”
哈莉轻轻一挣，冻结成坚冰的黑暗心湖便轰然崩碎。
被坚冰凝固在湖底的身体和脑袋重新恢复自由。
“啊啊~~~~”
与此同时，怨妪赫卡忒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转瞬间痛嚎又变成怨恨的咒骂，“你个吃里扒外的蠢货，竟然帮助敌人对付你自己知不知道魔女哈莉在做什么，要做什么？
她在掠夺我们的权能，在吞噬我们的灵魂，还要阻止我们神圣伟大的复仇，要彻底毁灭我们，篡夺‘魔法之母’的位置，让自己成为魔力与魔法的主宰。”
“哈莉是我好朋友，不是我的敌人，你我很同情你，我也能感受到你的痛苦与憎恨，但我们现在已经不再是一个人。
你心中有太多的怨恨，不止是‘赫卡忒’对诸神之背叛的怨恨，还有无数被你收割之女巫的最后怨气。
你对世界的怨恨与惩罚，远远超出‘赫卡忒’经历的痛苦与伤害。
情感不一定要对等，可情感更不应该无上限地膨胀。
如果你愿意，我愿与你融合，我们共同承担那份痛苦，一起化解近乎无解的怨恨。”
——哈莉，你想让我怎么帮你？现在我并无多少魔法权能，我只能短暂干扰怨妪对心湖、对心灵空间的掌控。
在与怨妪对话的同时，由圣洁光芒组成的纤柔身影已经跟随哈莉跳出黑暗心湖。
哈莉能明显感觉到她身上的光芒在变得强盛，气息与力量却在急速衰减。
很显然，“薄暮”真的拼命了，这是她的最后一舞，她只能帮她这一次了。
“你可以与怨妪融合？”哈莉问道。
她不想薄暮消失。
不想薄暮意识被磨灭，只剩最后的纯善被永恒封印在“赫卡忒”心灵最深处。
“最初的怨妪就是从我体内分离出去的，我和她本就一个灵魂的两种情感，当然可以重新融合。
如果她能接纳我，我可以放弃自我意志，让她掌管一切，她心中的怨恨也不会再无休无止地膨胀，或许魔力债务危机就此结束。
等时间抚平她心灵中的创伤，未来善良纯洁的‘赫卡忒’会重新出现。
不过，这一切只是我的美好幻想。
过去无数年，我曾无数次劝说过她，她对我的回应始终只有一个——用更强大的力量，将我压在心底更深处，直到彻底听不到我的唠叨。
刚刚我说的只是例行公事的场面话，你别指望她真会放弃怨恨，与我融合。”
哈莉道：“我对怨妪没任何指望与期盼，我只是不想你被彻底封印在怨妪心底。”
顿了顿，她又道：“魔力债务危机发展到今天这种程度，已经不可能有大团圆结局。
怨妪永远不会收手，‘起源’早晚降下消灭她的天命。
颠倒人也就是你的黑暗面也盯着她。
不瞒你说，我同样想打死她，夺取她的魔法权能。
如果你真的意识沉寂，沉入‘赫卡忒’心灵最深处，在怨妪被打死时，你也会消亡，真正的消亡。”
只要是正常的自然人，善念与恶念都不可能彻底消除。
潘朵拉魔盒危机已经证明了这点。
无论多邪恶的恶棍，在触碰到潘朵拉魔盒后，封印心底一辈子、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也不认可的善念会被激发，然后回想自己做过的恶事，良心备受谴责，流下忏悔的泪水。
善良纯粹如大超，在触碰到潘朵拉魔盒后，心中永不见天日的邪恶也会喷薄而出，在短时间内被至恶邪念掌控思想与身体。
赫卡忒虽是光明魔力中诞生的自我意识，但她的确是正常的自然人。
相当于魔力“成精”。
她也有善念与怨恨，在怨妪占据绝对主导的今天，升华后的善念不会彻底消失，只会如同超人的恶念、萨维奇的善念，永恒沉寂在心底最深处。
如死。
若超人或萨维奇被活活打死，他们封印在心底最深处的善念或恶念将彻底失去一切意义，真正的死亡（ps）。
怨妪注定没好结局，等她被打死，封印在她心底的“薄暮”也得消亡。
这才是哈莉真正担心的。
“薄暮”倒是豁达，笑道：“永远被怨妪压在心底最深处，意识陷入沉寂，与彻底死亡又有什么区别？
哈莉，你不需要顾及我。
无论你有什么针对怨妪的计划，尽管施展即可。
我会用最后的力量配合你，哪怕你要吞噬她的魔法权能也没关系。
从我最初降临地球，与地球古神相遇，我便乐意与大家分享魔法的力量。
当日与古神分享魔力我尚且不后悔，更何况是你？”
“但我介意，我不可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的帮助，在这片月球外景的心灵空间捞取大量好处，最后独留你承受一切代价与后果薄暮，做我的神眷者，让我收割你吧！”哈莉咬牙道。
“什么？”薄暮有点懵逼。
哈莉快速解释道：“‘赫卡忒’这个号已经被你、被怨妪折腾废了，你既然不在乎魔法权能，不如删号重来。
让我收割你，将你当做一坨肉，从怨妪身上割下来，然后我放你自由，帮你转世成真正的人类。
你可以带着记忆转世，也可以将这辈子的记忆交给我收藏，等你下辈子心智成熟，再重新拿回自己上辈子的故事。”
薄暮十分动心，也有些怀疑，“如果能彻底结束‘赫卡忒’的命运，重新开启新人生，我当然愿意。
但我可是赫卡忒，是‘怨妪’灵魂中无法分割的一部分，谁能收割我？”
“我能！”哈莉自信道：“你看现在的我，其实我在使用戴安娜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