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莉朝人群后方瞥了一眼，便发现精神叫喊来自一群初堕者恶魔。
它们还蛮显眼的，虽然以地狱魔力形成厚实的云层遮掩身形，却没隐藏强横的初堕者气息。
周围神魔法师都有意避开它们一段距离，在人群中空出不小的位置。
“内龙，出来说话。你放心，别说你现在只是一个畏畏缩缩的分身，即便真身降临，我今天是大慈大悲、言出必诺的圣姑，不会伤害任何来参加魔法大会的人，包括你，包括所有恶魔。”哈莉道。
魔云如烧开的沸水般翻滚片刻，似有杂乱精神波在内部传递。
应该是里面的初堕者在激烈争论。
片刻功夫后，一束猩红光芒从滚滚魔云中射出，在距离哈莉百米远的地方显出内龙的身影。
和过去比，内龙外貌和造型都没太大变化，惨白的皮肤，俊美得犹如太阳神的容貌，金灿灿的披肩卷发，一条绿油油的大披风。
因为是分身，无法从气息上判断他本体实力可有衰退或进益。
“邪恶是上帝赋予我们恶魔的天性，恶魔只会做恶事，就像猛虎必须吃肉，不可能改为吃草。
你的天劫系统却在违背生命的本能，在扭曲众生之本质，甚至亵渎了你信仰的主。”
哪怕只是分身，内龙本也不敢如此放肆，不敢太过撩拨哈莉。
可现在是大庭广众之下，他正被数千万神魔法师看着，多元宇宙的超凡者几乎都在现场。
刚刚在魔云内部，他的一众初堕者兄弟之所以激烈争吵，也是在劝说内龙一定要硬气一点，千万不要坠了初堕者的逼格。
即便真出了事，得罪了魔女哈莉，他们也会帮助他呃，争吵的点就在这儿，内龙让他们发誓，他们却不愿，还恼怒内龙竟不信任自家兄弟。
“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是没听进去，还是脑子有问题，理解不能？”哈莉嘲讽道。
虽然“圣姑哈莉”不会在天堂之门魔法大会期间直接拍死任何人，可面对恶魔，还是“老朋友”内龙，她却不需要太客气。
“首先，天劫系统不是鼓励你们行善。
它只是定期消除你们身上由你们自己制造的善恶因果。
谁的因果谁来负责，无论因果有多重，都得自己扛，绝对公平公正，没有剥削和压迫。
其次，上帝从来不曾赋予任何人邪恶的本性。
邪恶是恶魔的本性，这没错，可这不是上帝赋予你们的。
我主上帝只恨不能救赎所有人，哪怕地狱亡灵、地狱恶魔，也只是在地狱接受另类的教化与改造。
主不仅没让你们作恶，没许与你等邪恶的本性，反而想要拯救你们，帮你们摆脱邪恶。
当然，你是恶魔，不理解主的教义也不怪你。”
内龙倒是很有涵养，没有因为哈莉的嘲讽而动怒，甚至连表情都没太大变化。
呃，他很有自知之明，压根没期待哈莉对自己客气。
只要不直接一巴掌拍死，能让他畅所欲言，他便知足了。
“无论恶魔的本性来自谁，邪恶本性的确存在，你也认可，对吧？
虽然你口口声声宣称天劫系统不鼓励法师行善，但行善明显比作恶更有好处。
行善积德无论能不能卡bug攒到善果，至少不会有恶报。
普通法师做好事就算了，可对本性邪恶的神魔，却是被你硬生生扭曲了本性，你也真实地扭曲了上帝的意志。
上帝创造了地狱，至少允许本性至恶的恶魔存在，你却要消灭我们。
当然，你现在拿到的绝大多数魔法权能，你就是新的魔法主宰，你还自认为天老二、你老大，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改造世界、改革超凡界。
但你口口声声说让所有法师过得更舒坦，还让多元宇宙这栋大屋更加坚固。
你的口号和你的实际行为完全不符。
你是人类，以人类的道德伦理为标准来设计天劫规则，可世界是缤纷多彩的。
有坚持仁义礼智信等虚伪道德的人类文明。
也有文明坚持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还有文明将自己定义为尖端猎食者，将捕食和奴役其它文明当做天经地义。
你可以将那些文明定义为异端，却不能说他们对世界而言是一种错误的毒瘤。
就像你可以喜欢绵羊的温顺，却不能将残暴的猛虎当做非自然的存在。
因为你的一己之私将猛虎全部杀光，自然的生态平衡被打破。
你喜爱的绵羊失去敌人，要吃光整个世界，世界因此变得荒芜凋零。
灭世者非邪恶的猛虎，而是温顺可爱的绵羊，可笑不？”
内龙越说越激动，声音渐渐变得激昂，双手也有节奏地挥动——他内心依旧平静无波，表面的激动和激扬只是为了调动听众的情绪。
他成功了。
听众中很多人都变得激动，忍不住大声叫好，甚至有邪神大喊：“内龙万岁，内龙你是我们邪神的代表！”
“多元宇宙邪神之代表，地狱群魔之主，内龙永恒！”
内龙很得意，也很开心，却没乱了自己的节奏，没有停下来接受千万邪神的欢呼。
他继续道：“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地球人为碳基生命，自然会有父母兄弟，并由这些血脉至亲演化成最初的社会制度和道德伦理。
可世上更多还是其它物种，有硅基生命，有无父无母或天父地母的先天之灵，它们压根不需要繁衍，或者说不需要按照人类的方式繁衍。
你让他们遵守人类的道德和规矩，不是在破坏生命和世界本身吗？”
“内龙，虽然我不是人类，没有老二，但我爱你，我愿献身与你！”有个石头人法师向着内龙疯狂大叫。
内龙装作没听见，满脸严肃认真、表情正义凛然地看着哈莉。
哈莉有点手痒，很想抽他几个嘴巴子。
“唉，跟你们这群low货说话真累。”
她最终没下手，只略显疲累地叹息一声，“你们境界不够，能力有限，哪怕我对你们说的是至理名言，你们也理解不了。”
内龙不乐意了。
众位欢呼的low货邪神恶魔们也不高兴了。
“圣姑哈莉，就算你战力无双，也不能瞧不起魔王境界巅峰极限的内龙陛下啊！战斗力不等于境界，更不等于见识和智慧。”爱慕内龙的石头人法师激动道。
“都给我闭嘴！”内龙低喝一声，声音传遍八方，“哈莉奎茵已经定下规矩，你们可以说话，但得选出代表，代表你们开口。
现在我是你们的代表，你们不要胡乱插嘴，扰乱了秩序。”
全场寂静。
哈莉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恐怕你心里也不服气，可你刚才那番话的确显得很无知，对因果之道的无知。
我再强调一遍，天劫系统从头到尾压根不涉及道德伦理。
别说地球人类的道德规范，任何文明的道德和法律都不沾边。
它的核心只有一条，促成因果链的完结。
在地球上，人类建立了仁义礼智信的道德规范。
如果你对他们做了不仁不义、不礼貌不诚信的事，他们会和你产生负向的因果链，也即是诞生‘罪恶之因’。
要终结罪恶之因，需要惩罚之果。
如果你当时便受到惩罚，无论是当事人亲自动手还是法律公正判决，罪恶之因和惩罚之果完成闭环，因果链到此终结，你身上不再沾染因果。
天劫感应不到你身上有未完成的因果，就不会找你。
如果你当时逃过惩罚，罪恶之因没有迎来惩罚之果，天劫就会替你身上的罪恶之因链接惩罚之果，强制帮你消除因果。
对了，天劫消除因果时会‘硕果累累’，一份罪恶之因，可能加十倍、百倍之果。
所以，真造了孽，不要逃，老老实实举手投降，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早点了结因果，免得享受加倍惩罚。”
哈莉环顾四方，语重心长地说。
顿了顿，她又道：“如果在另一个‘不义文明’，那里的人建立了和仁义礼智信相反的道德准则，恃强凌弱天经地义。
你在当地造了孽，可你很强大，受害者觉得自己的遭遇理所应当，你和他们之间便不会建立负向的因果链，你身上不会沾染罪恶之因。
没有罪恶之因，不需要惩罚之果来完成因果报应的闭环，天劫就不会找你。
若是‘不义文明’再奇葩一点，你造了孽，他们不仅觉得理所当然，还发自内心地敬畏你、爱戴你，把你当‘好人’，你们之间还可能产生正向的因果链，也即是善良之因。
等你渡劫时，那些善良之因将结出善良之果，替你阻挡部分天劫。
当然，我不觉得世上存在这类种族，若真的存在也早被祸祸灭绝了。
若是人类英雄带着真诚和善良去‘不义文明’，要为当地人带去英雄们自以为绝对美好的平等、自由和民主，人类英雄不一定能结下善因。
搞砸了还要结出罪恶之因，和恶魔去道德之地球犯罪一样的下场。
所以，你们明白了吧，我的天劫系统不针对任何文明，不涉及任何道德规矩，但它适用于所有文明、所有种族。
它只负责清理未能形成闭环的因果链，善因结善果，罪孽结恶果。
具体如何定义善因和恶因，不是天劫系统决定，而是文明和生命本质。
人类制定的道德规范可能充满虚伪和欺诈，但生命本质和本心不会骗人。”
内龙怔住了。
之前激动为内龙欢呼的邪神和非人法师，也愣怔当场，久久无言。
赫拉看向哈莉的眼神很复杂，其中似乎多了一丝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敬佩。
哈莉似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我要提醒尔等邪神恶魔，不要因为我刚才的话就幻想着卡bug，大赚善功。
比如，用暴力统治某个先天残暴堕落的‘不义文明’，以更加邪恶思想和黑暗神性扭曲当地人的生命本质，让他们从‘不遵仁义道德’堕落到‘以被犯罪、被侵害为荣耀和恩典’，让他们一边被你们虐待、一边向你们提供海量善果。
这么搞不行。
也别想着豢养某个仁义礼智信的‘道德文明’，为他们提供一切生活和娱乐物资，让他们对你们感恩戴德，为你们提供大量善果。
因果之道，玄之又玄。
水太深、浪太高，你们把握不住。
就用以上两种模式举例，在你们扭曲‘不义文明’种族的生命本质时，其实已经种下最大的恶因。
此罪恶之因是‘首因’。
用魔法界的说法，它有最高能级，在此基础上建立的一切因果链皆在其‘下方’，都在延伸这一罪恶之因。
除非消除此首因，不然延续的因果链全部是恶因，你们不会收获无穷无尽的善因，你们只会罪孽深重，不断沉沦。
也就是说，在你们诱惑他们堕落时，你们已经先一步堕落，堕得比他们更深，结局也一定更惨。
豢养某个道德文明种族，也是相同的道理。
你抱着自私自利、损人利己的恶意来豢养文明种族，从一开始便开启了罪恶之因。
他们对你的感激是谎言中诞生的虚幻泡沫，并不能形成善因。
顶多你身上的罪孽比扭曲‘不义之种族’的那个邪神要好点。
可对比什么都不做的你自己，却要糟糕很多。
费了老鼻子劲，结果弄得自己身陷因果泥潭，何必呢？”
赫拉不解道：“为什么整个种族的感激无法形成善因？”
“这都不能理解？”哈莉给了她一个嫌弃的眼神，语气也不怎么好，“感激诞生于谎言，还是恶意的谎言，怎么可能形成善因？
你不要把因果单纯看作是人类的情绪。
人类的情感可以延长因果链却不能等同于因果。
并非憎恨就一定产生罪恶之因，感激就一定产生善良之因。
假如你欺骗一个人，让他以为你帮了自己，他给了你好处，那好处并非源自‘善良之因’，它出现的原因是你成功欺骗了他。
而且‘得到好处’只是你欺骗他带来的果，并不等于一切因果皆消除。
‘得到好处’反而会形成新的罪恶之因。
与之前欺骗他的罪恶之因迭加，逐渐累积，对你的危害越深。
如果你真诚地帮了某人，他却误会你，把你当坏人，还把你给杀了，你被杀这一结果的‘因’是误会，并非你做好事带来的‘善良之因’。
只要善良之因还在，哪怕你死了”
说到这儿，哈莉皱着眉头停顿片刻。
按照过去dc多元宇宙的规则，若带着一身善良之因死亡，不一定能有好结局。
若信仰上帝或某些正义之神还好，祂们会完结死者身上的善良之因，给死者一个美好未来，让善良之因和善良之果形成闭环。
可死者若不信仰正义的神灵，或者没有信仰，一身善良之因可能白白浪费。
和那些一身罪恶之因却不得报应的王八蛋一样，因果链无法形成闭环，因果不消除，必有劫气累积，最终弄个大危机、大浩劫。
“过去之事已发生，我管不了，但现在善良之因也必须尽量结出善良之果，让因果报应的循环流畅运转。”哈莉道。
魔法规则大改革的核心是天劫，却不止有天劫一条内容。
“天堂有个底层天堂，即便不信仰上帝的地球好人，也能在死后前往底层天堂。
进入地狱第一层前，还有一个名为‘贤者大厅’的区域。
哪怕是无信仰者或者异教徒，只要在人类历史上留下伟大功绩，也能在贤者大厅享受永恒的宁静与和平。
我建议你们在建立死亡神国时，也参考底层天堂和贤者大厅的制度，在边上弄个‘灵魂收容所’。
遇到身怀善因却无家可归的哀嚎之灵，就把他们接到收容所，好好安置，既了结他们身上善之因果，也能为自己留下新的善良之因。”
“我们怎么判断亡灵身上是否有善因？”赫拉问道。
“你将灵魂拉入自己神国前，难道不会看他的记忆，不去了解他的人生？”哈莉道。
“若是判断错了呢？毕竟你也说了，要卡善因bug十分困难，技术含量很高。”赫拉道。
哈莉道：“判断错了就要挨罚，你收容了身有罪恶之因的亡灵，他身上的罪恶之因当然要转移到你身上。
就像我要杀某个人，你包庇了他，还要保护他，我只能先杀你再杀他。”
赫拉面色一变，“性价比太低了，甚至没有性价比。”
哈莉叹道：“我弄出天劫系统只是为了消除法师身上的善恶因果，让善良之人有善报，种下恶因有恶果，并不是完全否定其它因果。
比如过去超凡界坚持的‘智慧因果’，聪明人获得大好处，笨蛋遭殃。
如何判断一名亡灵身有恶因还是善因，需要智慧和经验。
此时便轮到‘智慧因果’发挥作用了，你聪明，你得到好的结果；你愚蠢，你结局倒霉。”
“可我带着好心去救亡灵，我的好心难道没种下善因？”赫拉道。
哈莉道：“你若纯粹带着好心去救亡灵，你就不会在意善因结善果。
而且，你若有纯粹的好心，必有善良秩序的神性，你压根不会判断错亡灵身上的恶因和善果。
就像天堂不会把王八蛋接进底层天堂，把好人送去地狱。
你若怀着利益之心，抱着做生意大赚特赚的目的收留亡灵，你成了当然可以大赚特赚，可若做错了，也理应老老实实接受折本的事实。”
“不对呀，你刚才说了，不符合地球人虚伪道德观的‘不义种族’，也可以身怀善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