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邵抿了下唇,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出口。
「邵儿,你对徐简有心结,他的伤始终是你的心结,」圣上道,「可不管怎么样,徐简值得你信任他,他往后在朝堂政事上亦能帮你许多。」
李邵闷声道:「是。」
「他拿命救过你,他要娶的是宁安,是你救命恩人的女儿,他们和你的关系足够紧密,」圣上压低了声音,「朕与你交个底,先前陈米胡同出事,朝堂上乱糟糟的时候,是徐简坚持护着你。
现在也一样乱糟糟的,甚至可以说,再过十年二十年,你不能独当一面,可能会更乱。
你能在朝堂上选择很多能臣,但徐简他最好的、或者说他能选的还是只有你。
太紧密了,紧密到他即便生二心,其他人也未必敢真心用他。
徐简也不是一个真会混日子、得过且过的性子,他心中有大业,一个从小立志在战场上领兵的将是不会甘愿平庸的。
你不要因为自己的那点想法,让有能力、靠得住的臣子不敢替你做事。」
李邵看了圣上一眼。
他心里其实很不舒服。
他知道徐简在陈米胡同之后是向着他的,徐简就是想压着他。
徐简想要的就是「掌控」,这是他和徐简之间的博弈。
李邵简直被徐简的那些没事找事的手段烦得要死,可今时今日,他不能和父皇说徐简的不是。
他只能忍下心中情绪,垂着眼,接受了父皇的提点。
圣上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他已经说得够多、够直白了。
邵儿若真如他自己说的,这些日子里有在认真思考,那他能把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轻重缓急都想明白,明白该如何与徐简相处,也明白要如何在朝堂上站稳了。
不止以「皇太子」的身份,而是真正做好一个皇太子。
倘若邵儿还是听不进去,那……
圣上拍了拍李邵的肩膀,那就真的太让他失望了。
李邵送圣上出去,看着御驾离开,东宫大门紧闭,而后,他脸上的恭顺收了起来,眉头紧紧皱了下。
吹了会儿秋风,他又往库房那里去,重新坐回到杌子上,拿起木盒把玩。
冯内侍在一旁伺候。
他那小眼珠子往四周打量了一番,见无人靠近,便压低了声音,道:「小的看着,圣上今日心情缓和许多。」
李邵嗤笑了声,打量了他几眼:「赏。」
冯内侍忙谢恩。
上回惹怒父皇之后,李邵就知道坏了。
他不止不能依着原先想好的,在母后忌日前解了禁足,甚至还要继续困在东宫,何时出去都不知道。
再懒得听父皇说的那些道理,李邵也晓得,他必须低头、退两步,周旋一下。
要解禁足,就要让父皇消气。
而他在东宫里关着,见父皇都不容易,更别说让父皇消气了。
还是这冯内侍给他出了主意,起码忌日这天,父皇一定会来。
果然,事情很顺利。
靠修遗物、靠那些话术,他成功让父皇平和许多。
不得不说,这事情很刺激。
看到自己精心准备之事取得成效,李邵十分畅快,他能拿捏住他的父皇,全天下有比让父皇照着他的想法而喜怒哀乐、更让人感到刺激的事情了吗?
他甚至做好了以退为进。
他说着要多禁足一阵,他最后就可以少禁足许久,他太了解父皇了,父皇就喜欢听那些「真心话」。
徐简靠什么受父皇看
重?
不就是那些「真心话」吗?
是了,就是徐简!
一想到父皇拿徐简又敲打他,李邵就一阵窝火。
心结?
徐简敢把他捆回裕门关,他还不能有心结了?
谁被徐简这么颠簸一回能心无芥蒂?
笑话!
冯内侍看着李邵的神色,又道:「您放心,您一定很快就能出去,等那时候……」
李邵舔了舔唇,冷笑一声。
等那时候,他一定要把这几个月的怨气都出一出。
另一厢,诚意伯府里。
林云嫣把香插入香炉,而后就坐在边上,认认真真烧纸钱。
心里默默地,也念了很多。
前世今生加在一块,她给母亲忌日上香,远比母亲离开的年数要久了,她对母亲的所有记忆来自于身边人的讲述。
说了很多,听了很多,也看过父亲给母亲画的像,靠着这些,她一点点勾勒出母亲在心底里的形象。
也许与真实的母亲不同,却是她心中的母亲了。
一袋子纸元宝烧得干干净净。
马嬷嬷在外头道:「马车备好了。」
林云嫣应了声,起身净手,她还要去一趟慈宁宫。
这一日,皇太后的情绪自然也很是低落,等林云嫣来了,便让她在自个儿身边坐下。
王嬷嬷屏退了人手。
皇太后这才轻声道:「刚才圣上来看望哀家,他从东宫过来的。」
林云嫣看向皇太后。
娘娘既然把人都屏退了,自然要说得深一些。
这么想着,她也就顺着问下去:「圣上情绪如何?我听说,他近些时日因为太子的事一直不太高兴。」
「太子行事,的确使人不悦,」皇太后话锋一转,「哀家今日看着,圣上似是缓和许多。」
林云嫣听懂了。
去一趟东宫,圣上还能缓和过来,可见李邵不止没有火上浇油,反而说了些「好话」。
出人意料吗?
其实没有。
李邵若是个一味顶着来的,换贡酒被发现时就不可能全身而退,他很了解圣上,自然知道如何让圣上消气。
峰回路转、不满意吗?
那就更没有了。
李邵的疯需要过程,圣上的失望也需要过程。
比起一团乱糟糟的、回回都把圣上气着,这种时而乱套让人生气、时而又懂事起来给与一点点希望的交错反复,才能真的让人情绪跌宕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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