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叡道:「并非有意寻事,案子的确有不明朗的地方,这才打回来重审。」
阮尚书冷着脸看他。
石叡直接寻单慎:「单大人办案一向缜密,耿保元如今就剩一腰牌,你当真查都不查?」
「我办案既然缜密,」单慎道,「这案子基本都是我们顺天府查的,人也是我们抓的,刑部就经手走了个场子,石大人,大理寺为何要打回来?
诸位,这都三更了,你们不累,我单慎累了,我在山上挖了几个时辰,晚饭都没吃上一口热乎的。
都别推三阻四了,两条路快点定下来。
真定不下,来,给我指个第三条路,不崴脚我就跟着你们走。」
说的是快定,但真正敲定下来,也已经是两刻钟后。
不是一、也不是二,勉勉强强,折中选三。
刑部准备好粉饰的案卷,顺天府暗中查一查耿保元的赌债,这几日早朝上,殿下不问最好,问了就当鹌鹑,赶在封印前,若查出来了就酌情上报,查不出来、大理寺直接结案,就此交差。
单慎拿起腰牌,大步离开。
大理寺和刑部官员亦纷纷走出屋子,看着黑沉沉的天。
刚才,没有争得面红耳赤,反而一个个沉重极了。
事关东宫,不管太子对所谓的劫人知情与否,一个治下不严是免不了的。
偏那位殿下这一年里风波不断,属于治他自己都没治明白,治下什么的,也就是个「缘分」了。
阮大人哈出一口白气:「最好是偶然落那儿了,两件事没有关系。」
石叡也是一声叹。
怪谁呢?
怪他们大理寺自己没事找事,现在架在这儿了。
丢人就丢人吧,案子一结,除了他们今日屋里这几人,谁也不知道内情。
翌日早朝。
单慎装了回鹌鹑,等出了金銮殿就被万塘叫住了。
万指挥使问:「我听说挖出来东西了,怎么朝上不提?没查明白?」
单慎瞅了万塘一眼:「老万,别问别掺和,这回真不是好事。」
「呦?」万塘赶紧左右张望几眼,压着声道,「这么惨?能比你把我坑去陈米胡同还惨?」
单慎微笑。
万塘:……
不问了,这架势一看就知道糟。
单慎没想把万塘拖下水,可偏生守备衙门就是躲不过,下午时,单慎只能再去衙门里寻万塘。
「大小赌坊问了个遍,耿保元没有欠哪家银钱。」
「好几家都提过,应该就是初九那天,耿保元的爹和另一个人,听着可能就是钱浒,大晚上一块去寻人,可那两天谁都没见过耿保元。」
「倒是查出来一个叫张成的,东安车行的车把式,和耿保元是赌友,关系还不赖,他欠了耿保元不少银钱。」
「张成进京也就半年,京中没亲人,据车行那边说,初八早上见过人,傍晚时来过一老汉,说是老家老母病重催他回去,张成急着走,便由他代为还了车。」
「单看不觉得什么,但前后脚不见人,难保不是一块出的事。」
「到底是耿保元讨债把张成杀了潜逃,还是真去劫人、劫丢了性命,只能继续查。」
万塘听得恨不能捂耳朵:「我都不想掺和,你跟我说什么?」
「元月初八,京城城门守备的名册,看看有没有人认得、记得耿保元和张成,」单慎道,「我不问你要,问谁要?」
万塘:……
今日腊月都过半了,来问元月初八的事儿?
那几家赌坊要不是被人家老爹找上门,只怕都想不来。
再说,城门守备哪里认得什么耿保元,什么张成!
「名册肯定给你,」万塘道,「但你们查案归查案,不是我们守备衙门的事儿,就别盖我们头上。我们是提供一些线索,连协查都算不上。」
单慎倒也理解万塘。
往浅了查,就是失踪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东宫侍卫;往深里查,那是多大的坑都能挖出来。
不想轻易沾上,也是人之常情。
当然,查也难查。
守备们连上个月初八见过的人都想不起来,何况元月初八。
派去张成老家打听的人手也才出发,天寒地冻的,来回少说
一个月,连年都得在路上过。
单慎思前想后,又去了一趟辅国公府。
一来,当日钱浒和刘迅提及耿保元,辅国公在场,一清二楚。
二来,辅国公建议再挖一挖,虽说他大抵也想不到会挖出这么一块腰牌来。
徐简依旧在花厅里接待了单慎。
此处没有外人,单慎与徐简也熟悉,张口也没那么讲究,从刘迅到钱浒再到耿保元,全被他骂了个遍。
徐简抿了口茶。
他听单大人骂人就是听乐子,听完了,颇为真诚地给了意见。
「论案情,」徐简道,「我认为原先那案子与耿保元失踪不相干。」
单慎点头。
查案多了,就有一种直觉。
「那耿保元长得还有些特征,有个小胡子,」单慎道,「我问了那三个凶手,都说没见过什么小胡子,观他们神色,不似谎话。」
徐简摸着茶盏,又道:「虽不相干,但我建议单大人在朝堂上如实禀报。」
单慎讶异,不解极了:「不让圣上过个好年?」
「单大人也是揣度着圣上想法,才觉得既不相干,那就不用多提,」徐简顿了顿,道,「我也是揣度了圣上的想法才如此建议。
具体的不能说,我真敢说、单大人也一定不想听那么多。
单大人若是信我,明日早朝就提,圣上生气,却不会迁怒顺天府,这一点我能保证。
当然,谨慎些,不用和与大理寺、刑部提。」
单慎吸了一口气,没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半晌,他道:「真算起来,此前就瞒下半年了。」
「太子出事,身边侍卫胡乱攀咬,当时没凭没据的事儿、不报也说得过去,」徐简笑了笑,「再说,我也瞒了,圣上要问,我去御书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