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印象不好归不好,他们毕竟是同乡和同窗。两人的妻子平时走得很近,经常相约去参加余善微的活动。
郑胖子低声问妻子李氏:“你跟闵子顺的夫人,没有金钱往来吧?”
李氏有些拿不准:“逢年过节互赠礼物,算不算金钱往来?”
“只要不贵重就行。”郑胖子道。
李氏说道:“她送过我一件几百贯的皮裘,算是最值钱的礼物。不过我也回赠她一颗南洋金珠,比那皮裘还更值钱,总不能失了相公的面子。”
郑胖子笑道:“那就没事。”
郑家现在是汉中首富,他那些亲兄弟都不行,却有堂兄弟和侄子擅长经商。主要经营粮食、茶叶和桐油,且在小舅子被抄家后,岳父家里的钱庄和珠宝生意,也被郑家出钱盘下一部分。
他的堂兄弟和侄子,在做生意时难免仗势欺人,但郑胖子本人做官绝对不贪。
不敢贪。
前些年的大案,小舅子被抄家,把郑泓给吓得够呛!
就在夫妻俩窃窃私语时,又一艘官船靠岸,范同全家被押解下船。
范同是秦桧手下的头号干将,历年政绩十分突出。这次在宁夏主持水利,连同妻儿一起被抓回来。
同时被抓的,还有范同的几个属官。
郑胖子嘀咕道:“秦桧一党,怕是要被连根拔起了。”
却见范同戴着枷锁,手腕和颈部皮肤都磨破了。他精神恍惚的被催促进城,双眼无神看着城阙,失魂落魄仿佛行尸走肉。
以他的办事能力,纯靠政绩也能升迁,只不过升得没那么快。
他先是走魏良臣的路子,但魏良臣不肯帮忙。他又去走秦桧的路子,两人一拍即合,不但升迁迅速,而且还能疯狂捞钱。
范同甚至一直认为,自己十年内必升工部尚书,因为他保质保量完成了二十多处水利工程!
如此艰辛劳苦且政绩卓著,顺手贪一点钱怎么了?都是自己应得的。
……
秦桧还在大理寺挤牙膏,一点一点供述党羽,怎么着也还能拖两三个月。
“今天又供述何人?”刚调来刑部的李纲非常积极。
秦桧随口说出一个名字:“何若。”
李纲说道:“已有人供出他了,你且再换一个。”
秦桧笑道:“苏籀。”
“伱刚才说谁?”李纲闻之愕然。
秦桧详细重复道:“广东按察副使、提学使苏籀。”
这个官职,放在今年的案子里不算大。
但苏籀的身份比较特殊,是苏辙的亲孙子!
朱国祥对三苏后人都还不错,因为文小妹的祖父,跟三苏的关系非常好。而且朱国祥本人,也特别喜欢三苏。
李纲质问道:“苏籀就算有事相求,也是去找太上皇,怎会变成你的党羽?”
秦桧笑呵呵说:
“他这人,从小就被党锢,为了求官什么做不出来?在前宋的时候,他就忝着脸走六贼的路子,弄到一个添差通判的虚职。”
“虚职终究是虚职,他想要获得实缺。他跑去太上皇那里求官,太上皇觉得他学问极好,于是就留他在翰林院研究经史。苏籀却想要外放,没做多久又去寻太上皇。太上皇一番考教,觉得他没有民政能力,就外放苏籀出去做了学官。”
“他做学官干得不错,却还想主政一方。趁着回京述职的机会,又去求见太上皇。当时太上皇还没退位,碍于文妃的面子,就让苏籀尝试做县令。哈哈,这厮还以为是前朝呢,整天游山玩水,把政务都交给主簿。那主簿趁机贪赃枉法,把县里搞得一塌糊涂,恰逢整顿全国官场就被抓了。”
“苏籀也因御下不严被牵连,贬去偏僻小县做教谕。这时太上皇已退位,不再管朝堂之事,他又托关系求见陛下。陛下看了他的履历,估计是给太上皇妃的面子,就把苏籀提拔为县学教授。”
“这县学教授,还不如当初的翰林官呢。苏籀做了三年,又辗转找到我,求我托请升为州学教授。后来,我又好几次帮忙,一路把他捧到提学使的职位。其实也没花太大的力气,他做学官还是有政绩的。”
李纲问道:“他贪赃枉法了?”
秦桧说道:“有一些太学生,是他违规送进太学的。科举流程严格,他不敢也不能舞弊。但州府学校的舍试,却有空子可钻。我有几个属下的儿孙辈,先移籍到苏籀的任职地,再被他安排进州府官学读书。然后在毕业舍试的时候泄题,就能顺利升到太学。”
“真是胆大包天!”李纲怒不可遏,这玩意儿牵扯到教育系统了。
秦桧笑道:“官学舍试有漏洞,全国这样做的,恐怕不在少数。你们还能都抓起来?”
李纲说道:“你不要嚣张。虽然牵连太广,但抓几个做典型却是可以的,今后把漏洞堵住了便是!”
秦桧打了个哈欠:“我精神不振,需要再睡一觉。”
李纲板着脸:“你慢慢睡吧,也睡不了几天了!”
秦桧叹息:“能多活一日是一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