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解释说:“这一片是京朝官的住宅,太宗朝建来低价租给官员的。后来,有很多官员退休了也不搬走,全家赖在屋里直接给霸占了。霸占官舍的人越来越多,搞得新官没房子住,只能自己去租住民居。”
“后来就拆了?”谢衍问道。
车夫如数家珍般说道:“几十年前,有个年轻的京官,多次上疏请求外放,甚至还给先皇递密疏。先皇被他烦得不行,就召见他到宫里问话。先皇问道,你年纪轻轻就做了京官,为何总是想着外放?难道是去地方上捞钱?那年轻京官回答,京城的房租实在太贵,俸禄交了房租就没剩几个,我清廉如水不敢贪污受贿,日子过不下去了才想外放。”
“先皇又怒了?”谢衍笑问。
车夫点头道:“先皇大怒,下令彻查。把那些早就没有做官,却一直霸占官舍的全部赶走。又把原来的两层官舍,全部拆了改建为六层,那些京官总算有房子住了。”
谢衍说道:“先皇真是好皇帝啊。”
车夫猛抖一下鞭子:“可不是?先皇做了很多好事呢!常有人说先皇晚年昏庸,那点昏庸其实不算啥,咱老百姓心里清楚得很……嘿,前面到了!”
阁部院重臣住的地方是官邸,这玩意儿没人敢霸占,卸任之后就得赶紧搬走。因为前堂属于办公区域,后院才是生活区,霸占官邸的罪名,认真追究起来可以杀头!
谢衍来到工部尚书官邸的后院侧门,递出自己的名刺说:“烦请通传,谢衍登门求见。”
门子是一个小老头儿,鼻孔朝天的架子可大了,顺手放下名刺,连看也不看:“你改天再来吧。”
谢衍知道此人想收钱,但他偏不给:“家兄目前就住在府上。”
门子终于想起来这个事,仔细看了看名刺,没好气道:“你再等等,我让人去通报。”
说着,便把门给关死。
谢衍左等右等,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院门终于再次被打开:“你兄长出门了,改天再来。”
闻得此言,谢衍有些先皇化,也忍不住要大怒。
随从把谢衍拉住:“六郎,宰相门前七品官,给他几块银元才能办事。”
谢衍说道:“我可以给,但他不能主动索要!”
“他也没索要啊。”随从说道。
谢衍以前跑外卖的时候,遇到小区保安阻拦,都会笑嘻嘻的递烟请求通融。
穿越之后,身份变了,脾气渐长。
或者说,他早就看不惯门卫,现在有资格闹脾气。
就在工部尚书府邸的侧门外,谢衍直接盘腿坐下:“慢慢等着!”
从上午一直等到傍晚,中途有随从去买吃的回来。
谢衍也不闲着,坐在街边看书消遣,顺便背诵一下《论语》。
期间也有人从这道门出入,好奇的看了谢衍几眼,然后提醒他不要靠得太近挡了道。
只是提醒,而非呵斥。
因为谢衍不像普通百姓,身边还带着四个武装健仆。
随着天色越来越晚,院门再次打开,门房老儿的语气柔和了许多:“进来等吧。”
“不必。”谢衍知道自己的兄长快回来了,而且多半是跟这府邸的贵人一起回来。
门房老儿赔笑道:“郎君何必跟我一个老人置气?”
谢衍懒得理他,转而朗诵《论语》。
门房老儿开始急了。
他自然不把谢衍当回事,就连谢衍的大哥,当初进门也塞了钱。
真正的问题在于,谢衍的大哥今日出门,是跟尚书家的郎君一起参加文会!
门房老儿说:“郎君快进来吧,老朽已经让人沏了好茶。”
谢衍继续朗读《论语》。
门房老儿劝说一阵,越说越焦急,最后只能站在那里陪他。
又过一阵,有马车驶来,车前车后还有随从。
车里下来两个青年,其中一人便是谢衍的大哥谢宏。
谢宏听到朗诵《论语》的声音颇为奇怪,还没走近就见四个健仆上前行礼:“大郎安好!”
谢宏点头回应,终于认出弟弟:“六郎你怎坐在这里?”
门房老儿连忙说:“谢家小郎非要在门外等候。”
谢衍收起那本《论语》,笑嘻嘻说:“我从上午等到现在,总算是见到兄长了。”
此言一出,谢宏脸色不变,只是瞧了门房老儿一眼。
但他身后那个青年,却是有些怒容。
谢宏打着哈哈开始介绍:“六弟,这位是陈尚书之孙,陈家十郎陈端(字)宗礼兄。宗礼兄,这便是我家六郎谢朝宗。”
陈端作揖道:“久仰大名,今日总算见着了,十六岁的碧玉学士啊。”
谢衍作揖还礼:“不敢当。接下来一段时间,还要多多叨扰陈十哥。”
陈端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不说那些。贤弟一路风尘,快请到里面去歇息。”
一群人说笑着进去。
门房老儿愁眉苦脸,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谢宏是半个月前来的,礼数极为周到,塞给门房十块银元,非常顺利的就进去了。
门房老儿稍微打听了一下,知道谢家只是普通士绅,拐着弯的跟陈家有些关系。这种关系并不亲密,算不得什么大人物。
既然不是大人物,那就可以拿捏。
却没想到,遇到谢衍这种油盐不进的愣头青,明显把陈十郎搞得面子上挂不住。
门房老儿忐忑不安的坐了一阵,忽有内院仆人过来说:“你收拾包袱回老家吧,一把年纪该回去抱孙子了。”
门房老儿口干舌燥,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