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解释了,为何他们把真的他误认为是什么“女仙”。
只是唯一让欧阳戎有些困惑的是。
按照这位两位柳氏打手的说法与反应,悲田济养院里面,应当是有一个厉害的杀手在等着他,而且听他们说,好像是个什么长安剑客。
若是真的,那为何他能安然无恙的视察完了悲田济养院?
小师妹正好不在他身边,欧阳戎现在事后复盘都觉得这确实是最佳的出手时机,并且他也没有多少防备。
欧阳戎不得不佩服,柳家的确很会找准时机,这还是在剪彩礼前,他警惕性相对最放松的时候。
出这种盘外招,柳子文够狠,他这名字算是拿去喂了狗了。
欧阳戎凝眉无语。
可现在的结果是,不久前,他平安无事,甚至没发现有什么蹊跷的走出了悲田济养院。
这一点甚至出乎了那两位柳氏打手的意料,否则也不会有随后他撞破阴谋、坑杀二士,下山追人这些事了。
欧阳戎百思不得其解。
是那个长安剑客半路反悔了没来,还是说有什么不可抗力阻止了他。
他忽然灵机一动,心道:
“之前是不是还有一份价值三千功德的福报一直没兑换过,难不成这还真是用来救他命的福报不成?就像眼下?”
欧阳戎摇摆脑袋,驱散杂念。
暂时没再死揪此事不放,注意力转到眼前即将发生之事。
柳子文派人截杀他,偷梁换柱,让一个叫“女仙”的家伙伪装成他,带人下山。
到底是想做什么?
单纯的是想杀他?
那往狄公闸偷偷运油准备炸闸做什么,不是也能杀他吗。
岂不是多此一举。
还是说,借洗闸礼运油其实只是阴谋的冰山一角,这是用来迷糊他的障眼法。
表面上柳家站在第一层,欧阳戎站在第二层,但其实柳家是站在第三层?
柳子文其实知道他已经知道了运油炸闸的事情,甚至知道了他在剪彩礼上也有准备,要向柳氏发难。
于是计中计,先利用运油炸闸暴露一事,让其放松警戒松懈下来。
而眼下的东林寺杀局,是想除掉他后,再让那个叫“女仙”的家伙伪装成他的模样,偷梁换柱下山,接江州上官们去参加剪彩礼。
将线索梳理归纳完毕,欧阳戎心中不禁又冒出一个问题。
柳氏如此大张旗鼓的绕圈子,难道只是想单纯的杀人吗?
欧阳戎忽然摇头。
不。
柳氏其他人他不知道,但柳子文的性格,欧阳戎却有些独特理解。
从当初在渊明楼,欧阳戎第一眼见到相貌平平的柳子文起,便知道遇到了某方面的同一类人。
柳子文与他一样,一旦出手,绝不会满足于单纯的杀人。
杀人算什么本事?
诛心才是顶流操作。
那该如何诛心呢?
山路上,试着带入柳子文视角的欧阳戎,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已有的信息与结论在他的心头流转,拼接,最后宛若拼图般,隐隐能看见了某副全景。
他抬眸叹息,呢喃一声:
“柳子文究竟有几策不知道,但我能有三策……”
第一策。
让那个“女仙”伪装成他的模样,在狄公闸剪彩礼上,当众炸闸,背上黑锅。
第二策。
依旧是让那个“女仙”伪装成他的模样参加剪彩礼,不过这一回,柳家会当众揭示“欧阳良翰”的炸闸阴谋,把人证物证全部都甩在“欧阳良翰”脸上。
至于人证物证怎么来的,有一个能伪装成他模样的“女仙”在,提前几天准备人证物证并不难,利用假的“欧阳戎良翰”,什么脏水都能泼在他身上。
第三策。
欧阳戎觉得最为简单粗暴。
江州上官们不是正好来了吗,记得这还是当初柳子文在谢罪宴上提出的“小小要求”。
只要让“女仙”伪装的欧阳良翰众目睽睽下刺杀江州上官,或是全杀了,或是杀其中重要的一个朝廷命官。
那欧阳戎即使是一地父母官,即使是天下闻名的守正君子,都得完蛋,这盆脏水都足以将他的前途葬送。
此三策皆可诛心污名。
若是不久前那两个柳氏打手透露出的信息没错。
那在东林寺被斩首的他,后续会被伪装成剪彩礼犯事后的畏罪潜逃,又畏罪自杀。
三策最后皆可以用上他这个“死人”。
而且这三策一旦实施成功,欧阳戎被泼脏水“自杀”后,生前的一切赈灾与水利工程都可以借机推翻。
柳家的粥棚与育婴堂可以重新开张,生意兴荣;狄公闸的大生意也可以继续做下去,年年大水发财!
欧阳戎细思片刻,轻轻点头,又摇头。
这三策中,第一策是下策,可能性最小。
因为若是欧阳戎之前没猜错,四年一塌的狄公闸应当是柳家的核心利益。
有更好的计策在,没必要为了一个已经提前斩首的欧阳良翰,再搭上一座耗费不少的狄公闸。
至于第二策与第三策。
欧阳戎觉得在第一策之上,但效果上却是不分上下。
唯一区别是,前者文一些,后者武一些。
而且二者都不用炸闸,可以节约成本。
狄公闸留给以后时机到了再炸,岂不美哉?
至于究竟是不是这三策之一,柳子文又会选哪一策……
如果相信名字没取错的话,那就是文的那一个了,也就是第二策。
可是柳子文真的文吗?
欧阳戎抿了抿嘴。
他一路冲下山去,路上,仅仅只在某处山泉边停脚片刻,干裂嘴唇狂饮了一大口冷冽山泉水……
终于,欧阳戎气喘吁吁的奔至山脚。
可是山脚处,左右四往,原本停放的马车全都已消失不见。
他终究还是没能抓到尾巴。
或者说,他原本的侥幸也破灭了——那个假“欧阳良翰”没有丝毫逗留,径直带着小师妹与燕六郎直接下山离开,接江州上官们去了。
欧阳戎眉头大皱,他现在只有一双腿,难不成徒步追赶?
然而,按照今日的日程计划,假“欧阳戎”一行人去接到江州上官们后,会径直去往蝴蝶溪的渡口,乘坐快船顺风去往越女峡营地那边接风洗尘,然后立马举办剪彩礼。
“这如何追得上!”
且不提他现在能不能立马弄到马匹,就算快马加鞭的去追赶,但现在已经慢了至少两刻钟了。
就算欧阳戎匆匆忙忙赶到了县城那边的渡口,他们也都已经上船出发了。
他即使雇船追赶,但是在水路上,这个时代大多数船的速度都是几乎均等,依旧没法望其项背。
欧阳戎还是落后两刻钟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差!
等他慢吞吞的赶到狄公闸,估计剪彩礼都已经快结束了吧,一步慢,步步慢!
怎么办?
欧阳戎深呼吸一口气,脸色努力保持平静,他凝眉四望。
龙城县城位于大孤山西边,大孤山南边是云梦泽方向,也就是越女峡所在的方向,至于北边,则是大江。
欧阳戎望了望假“欧阳良翰”一行人可能正在去接人乘船的西边县城方向。
又转头南望狄公闸的方向。
他们最后肯定是要去越女峡参加狄公闸剪彩礼的,该怎么追……
就在这时,欧阳戎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副画面,是刚刚他在半山腰渴饮泉水时,短暂驻足眺望见的蝴蝶溪蜿蜿蜒蜒的复杂水路。
下一秒,欧阳戎脚步一拐,身子宛若离弦之箭飞冲出去。
只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
他既不是往西跑试图去追赶假“欧阳良翰”一行人。
也不是直接朝南跑,径直赶去越女峡。
欧阳戎拼命的往北跑去。
那里是大江的方向。
不过却有……某座新渠的起始点。
松林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