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欧阳戎捂嘴咳嗽了声,从功德塔中退了出来。
车厢内,铺软垫的座位上,重新睁开眼的欧阳戎,摸了摸下巴,他用微不可闻的嗓音嘀咕起来:
“一千两百多下…绣娘应该受的住吧,上次到了后面就哭了,明明以前写字说自己很会忍痛、从小吃苦吃习惯了…”
他出神了一阵子。
直到座下的马车突然停泊。
刹车的动静,才让欧阳戎回过神来。
“公子,到家了。”
“嗯。”
欧阳戎整顿衣襟,拎着碎花布包裹和一只保温食盒下车。
在进门之前,他忽然想起,好像很久没有和绣娘亲密了。
功德存的太多,要溢出来了。
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和绣娘之间有三日节制之约。
还有一个原因,是前些日子的一连串事件,如小师妹和容女史发现绣娘的风波,还有他去封闭的双峰尖待了一旬。
这些事耽搁了二人心情,一时间都默契的没往那道上走。
走什么道?
当然是越女斩杀恶蛟、君子渡送功德之道。
欧阳戎进门的时候,甄淑媛正在带着丫鬟们巡视内宅领地。
没错,是巡视领地。
虽然槐叶巷宅子小而精致,没有多大,但是作为家中主妇,管理内宅,展现权威,就是需要带着丫鬟们在家里逛来逛去,看见有啥不顺眼的,收拾一下。
与街溜子们成天逛街一个道理,你不逛几圈,别人怎么知道是你的地盘?人有一个很无奈的短处是,不能像狮子或者猫狗那样,靠撒尿来标记领地。
看见欧阳戎回来,甄淑媛有些诧异:
“哟,难得在太阳下山前看见檀郎,今个儿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欧阳戎脸色有些难为情:
“婶娘这是什么话,这次侄儿请假三日,准备好好陪你。”
甄淑媛听完后,第一个动作是歪过身子,看向欧阳戎身后,认真端详着什么。
“婶娘看什么呢。”
欧阳戎也好奇的扭过身子,往身后看。
可是后面空空如也,并没人影。
他听到甄淑媛语气认真的说:“想看看檀郎是不是陪完了几位小娘,不然怎么轮得到妾身呢,根据妾身总结,妾身应该是在檀郎陪伴女子次序的顺位第四、第五的位置来着,都得轮到夜里了,太阳下山前是指定凑不上了。”
欧阳戎:…
“哼臭小子。”
甄淑媛冷哼一声,斜了眼面色略微尴尬的欧阳戎。
不过毕竟是最宠爱的侄儿,家中唯一的顶梁柱与独苗,真正相依为命的亲人,甄淑媛哪里真会怪罪欧阳戎,嘴上敲打了下他,罗裙美妇人心情愉悦的命令丫鬟给欧阳戎递洗脸巾,接过他染了风尘的外套,迎入正厅,喝茶休息。
用力擦了把脸,欧阳戎遣退了一众丫鬟,正厅内只剩下他和甄淑媛两人。
欧阳戎将带回来的碎花包袱和保温食盒,一起放在桌上,递上前去。
“这是什么?”
甄淑媛神色略带好奇,先是去打开碎花包袱。
欧阳戎轻声:“阿青送的,托人寄来,说是庆祝婶娘您生辰。”
甄淑媛笑逐颜开,但她两手都还没完全解开包袱,还不知道里面的礼物是何。
“好好好,阿青这丫头没有白疼,檀郎也没认错义妹,妾身前年第一眼见她,就觉得这丫头顺眼,是个有孝心,懂感恩的,和她那兄长一样…”
甄淑媛说到这里,发现欧阳戎脸色有些变化,自知是提到了不该提的,立马闭嘴。
少顷,她转过话题。
“这件披帛妾身喜欢,阿青的手艺真好啊…对了,那这盒子内,看着像吃的。”
欧阳戎看见甄淑媛从包袱里取出一叠青绿色的薄纱披帛,满意展开,当场试了起来,摆弄了会儿,这位罗裙美妇人的眸光,投向了旁边的保温漆盒。
“此物叫冰镇绿豆汤,是绿豆熬制又加以冰封…”
欧阳戎介绍了下,打开盒盖,端出一碗汤来。
甄淑媛捏起一根银勺,垂目问:“这谁送的?”
“熬汤的是…”
欧阳戎语速很慢,侧目一直打量着甄淑媛脸色,等她舀了一勺送入红唇品尝过后,才说:
“是上次送糕点的好友。”
“送糕点的?那些绿豆糕?”
“嗯。”
甄淑媛突然丢下勺子:“妾身近日不能吃凉物,这冷的更不能吃,拿走。”
欧阳戎接过勺子,手帕擦了擦,舀了口送入嘴中,口齿有些含糊的说:“唔,过几日是婶娘生辰礼,侄儿准备请她过来,再带些糕点…”
甄淑媛打断:“不用,咱们家糕点不缺,薇睐也会做,不麻烦外人了。”
欧阳戎强调:“侄儿想吃,爱吃,只有她能做。”
她直言:“你和婠婠讲去。”
欧阳戎点点头:“讲了。”
原本冷哼的甄淑媛顿时皱眉,上下打量了一番欧阳戎。
“你小子是有备而来啊,她叫什么名字?什么身份?”她摆摆手:“别再说什么好友,遮遮掩掩了,是哪家的女子,家中是何情况,总不会是那个叫容真的女史吧,瞧着年龄太小了点,和小丫头似的,能生娃娃吗…”
欧阳戎打断:“不是她。”
甄淑媛见到,侄儿正襟危坐,目视前方,面色认真的问道:
“婶娘还记得那根冰白玉簪子吗?”
甄淑媛随口:“你小子废话,赵姐姐留下的遗物,妾身怎会不记得,这还是妾身亲手给伱的…”
还没等她说话,就听到欧阳戎轻轻颔首的说了一句令她当场呆住的话语:
“送她了。”
“你…”
甄淑媛看见他稍微停顿后,继续说出:
“本就是她的,她也姓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