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他一言不发的陪伴身后,他身边的谢姐姐与叶姑娘,热情真诚的迎她来饮冰斋梳妆、为她晚宴登场出谋划策时有的。
好像是,生辰礼晚宴上,听见檀郎张弛有度的接待宾客,完美控场,这些作为默默给了她端长寿面上场的合适氛围时有的。
也好像是,晚上在浴室发出惊呼后,他奋不顾身第一时间冲进来时有的。
还有…终于忙完了“生辰礼迎她入门”诺言的他,刚刚略显疲惫的打呼噜时有的。
赵清秀虽然眼睛失去光明,但却切切实实的看见了很多很多的细节。
还从二师姐那里,知道了更多更多的细节:
原来他早就知晓了她是朝廷通缉的越女,是他亲手颁布的法令所要捉拿的反贼。
原来是他让方家姐妹、一指禅师、桃寿斋那边前些日子全部失联透明,又使他们生命暂时无虞,是他金屋藏娇般呵护二人共同的小家不受打扰。
原来,他暗中帮她处理了那么多的马脚,而不是什么官府与监察院无能久久抓不到她。
原来所有的果,都是有因的,而这份因,又是上一次的果。
那最初最初的那一份因,又是什么呢?
是缘吗?是前世在佛前求的五百年?是转经轮下跪拜的祈愿?是在承天寺观音殿上摇出来的那根签王红签?还是师尊当年呢喃答复出的“得也失也命也”?
赵清秀觉得都不是。
是勇气。
一切的因,都是勇气。
有勇气迈出那一步,才能有因啊。
人世间大多数的缘,都不是上天给的,是自己勇敢争的。
才不是有缘无份,命运无常,而是勇气不够,怯懦退步…
怔怔失神中的赵清秀,听到了一道嗓音磁性柔和的答复,响起在她耳边:
“绣娘是有家人来了吗,是在城里吗,如果是的话,可以见见的。”
欧阳戎说完,自顾自笑了下,揉了揉她的脑袋说:
“而且,只要是你带给我见的家人,就算是我半个家人了,不管熟否,都会好生招待,至少在浔阳城内,会给她们安排妥当,不受委屈。”
他话语轻松,听不出是不是意有所指。
赵清秀低下头。
檀郎就一点也不怕吗,好像很少很少见檀郎犹豫迟疑过 欧阳戎像是认真想了想,直面回答:
“怕呀,当然有怕的,我怕的事多着呢,但是不影响我去给它们敲门,或者它们来敲上我门。”
赵清秀情不自禁的飞速昂首,啄了下他的唇:
檀郎真勇敢,是有大勇的男子哩 听到“大勇”二字,欧阳戎本来想拆开它们,顺口开个车,但是正人君子的优良品德压住了它。
他无所谓的摆摆手:
“勇气这种东西,不是你觉得后面毫无后顾之忧,才大步往前走,而是你清楚后面有后顾之忧,还是大步往前走,这两者是不一样的。”
所以檀郎是后者吗 欧阳戎忽而一笑,说:
“我两者都不是,我是管他三七二十一,就是往前走,谁也没法阻挡我,我要干不成的事,别人也干不成;我要干成的事,别人还是干不成。”
赵清秀眉头蹙起,似是觉得这话语有点深奥了。
欧阳戎突然问:
绣娘还没回答我,是不是家人来了 赵清秀却是话题转移的写道:
檀郎,还记得之前我与你说的吗 “什么?”
你说要尽最大的努力带我入门,我当时说了,我也是如此 “记得,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突然想起,发现檀郎好像已经完成了,檀郎真厉害 欧阳戎望着天花板,轻声说:
“是你给我的勇气,其实我以前,对这种事是装傻与避之不及的,能混就混,因为太伤脑筋了,而我的精力应该放在其他事上面,嗯,以前的想法…算了,不说这个了。”
赵清秀笑了笑,轻轻点头:“嗯。”
欧阳戎转身,有些郑重的捧起赵清秀的脸庞说道:
“虽然话是这么说,我应该鼓励你,不应该多问,但是我还是想说,绣娘,有啥事无需憋着,我们是一家人。
“这是昨天小师妹说的话,我也说给你听。”
赵清秀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认真。
少顷,重重点头:
欧阳戎望了眼外面天色,眨眼道:
“好了,起床了。”
“嗯。”
二人简单洗漱了下。
欧阳戎去院子里洗了把脸,绣娘在屋中换衣服。
就在这时,外面院子里传来叶薇睐脚步声。
“咚咚。”
门被敲响。
欧阳戎走去开门,本是笑面,却瞧见叶薇睐脸色有些严肃。
他立即收敛表情问:“怎么了?”
“檀郎,世子和小公主在正厅那边,喊你过去,说是有一件可能紧急的奇怪事,需要你去决断下,越快越好,谢姑娘已经赶去了。”
“可能紧急?奇怪事?”
欧阳戎敏锐的抓住了两个关键词。
叶薇睐一张俏脸若有所思的说:
“嗯,好像因为一封信,是大清早从浔阳王府那边送来的。”
“好,你先稍等。”
他立马回屋,披上青衫。
欧阳戎先是转身,叮嘱了几句帮他打好洗脸热水的赵清秀,少顷,洗了把脸后,大步出门。
赵清秀三千青丝披肩,天青色缎带有些松散、略微歪斜的蒙在一双星眸上,她纤瘦身影,立在屋门口,似是“望”他离去。
连喜欢发出脆响的冰白玉簪子都跟随女主人安静下来,安静的守望。
欧阳戎走出院门,外面等待中的叶薇睐,习惯性的跟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欧阳戎突然停步。
他偏头,朝她耳语了一句。
叶薇睐闻言,认真颔首,停下了脚步。
她静立原地,目送檀郎离开。
俄顷,银发少女回过头,望了一眼后方安安静静的饮冰斋院子。
“珑玲玲”
有晨风拂动玉簪。
是欲静风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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