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将,点将,怎么点成一家人了?这是把自己也送出去了。
与其说是点将,倒不如说是张真人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了齐真人不是池中之物,一遇风云便化龙。现如今的道门,有几个女道士不羡慕张真人的?出身高贵,婚姻美满,前途无量,即便是做不了大掌教,也有极大可能成为大掌教夫人,而且是那种实权大掌教夫人。
所以赵教吾只是陪笑,没贸然搭话。
齐玄素也不是打算追忆往昔,话锋一转:“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辗转各处,赵首席一直都在西域道府,从副府主做到了次席副府主,又从次席副府主做到了首席副府主,对于西域道府的情况可以说是知根知底了,我初来乍到,还要向赵首席请教才是。对于如今的西域局势,赵首席怎么看?”
赵教吾端正了坐姿,正色回答道:“关于佛门的问题,我认为是两个内部矛盾造成的。”
齐玄素来了兴趣:“详细说一下。”
赵教吾清了清嗓子,说道:“所谓两个内部,一个内部是指我们道门内部,道门内部的一些矛盾,让佛门看到了可乘之机。”
说话时,赵教吾一直在观察齐玄素的神态,见齐玄素点头表示认可,这才稍稍放心。
对于道门各种问题的态度,道门高层因人而异。有些人敢于指出问题,比如张月鹿。有些人则十分忌讳这个,哪怕所有人都已经心知肚明,也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要粉饰太平。
现在看来,齐玄素还是比较开明的。
这无疑是一种鼓励,赵教吾接着说道:“另一个内部则是指佛门内部。我在西域多年,与佛门打交道较多,以我对佛门的了解,我认为,佛门希望抓住我们道门受限于内部矛盾的‘重大历史机遇’,以扭转佛门近百年来的倾颓之势。因此,佛门内部的激进派要推动一系列的变革,让佛门再次伟大,以此为开启二次佛道之争的宏伟蓝图而铺路。”
“佛门效仿道门的九品十二级进行改制,就是这种变革的开端。不过要实现这样的关键性目标,佛门激进派需要在佛门内部夺取压倒性的优势,压服其他反对声音。这就是佛门的内部矛盾。”
“想要消解这种内部矛盾,佛门高层必须对外强硬。佛门是不敢对圣廷开战的,否则他会陷入到被道门和圣廷两面夹击的困境之中,所以佛门的最优解是背靠圣廷对抗道门,将内部矛盾转移到道门身上,这就与我说的第一个矛盾统一起来,形成一套闭合的逻辑。”
“归根究底,佛门面对内部困境和压力,倾向于从外部寻找解决问题的渠道,我们内部的某些问题和矛盾让佛门看到了机会。毫无疑问,这是一种冒险举动,如果对外失败,则会引爆佛门内部的矛盾,使其不攻自败。”
齐玄素听得很认真,点头道:“听君一句话,胜读十年书。”
齐玄素也不得不承认,赵教吾在西域问题上颇有见解,看得十分清楚,能够一针见血,这个首席副府主还真不是吃干饭的。
赵教吾接着说道:“佛门的庞大体量使得我们很难彻底解决佛门问题,佛门不比南洋,缺少足够的战略价值,也缺少足够的经济价值。用一句民间俗话来说,癞蛤蟆趴
脚背,不咬人,恶心人。”
“自从三代大掌教以来,我们的重心便转移到自身的发展上面,开始开拓南洋。四代大掌教时期,我们又陆续开拓了婆娑洲和罗娑洲,进一步深化发展改革。五代大掌教以后,我们更为重视海外利益,开始大规模支援南大陆和西道门。”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道门对于佛门的态度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能让佛门影响到我们的发展策略,不能让一只癞蛤蟆影响到我们的既定节奏,对于佛门的各种挑衅行为,我们主要以化解和阻止为主,绝不会大打出手。”
“说白了,佛门不值得如今的道门大战一场,一旦开战,无论是输是赢,我们都是亏的。而且一旦输了,那将是大输特输,是不能承受的。”
“佛门也看到了这一点,道门的克制反而助长了他们的气焰,他们大有光脚不怕穿鞋的架势,以小博大,得寸进尺。终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所以这一战又不可避免,总是要打一架的,不仅要打痛他们,而且要彻底打碎他们的伟大蓝图,使其认清自己的正确位置。”
齐玄素若有所思道:“在你看来,佛门这次激进动作,会不会是与圣廷达成了某种默契?”
赵教吾想了想,说道:“不排除这个可能。圣廷未必会在明面上支持佛门,可私底下就不好说了。所以我认为我们不能激进行事,更不能怒而兴兵。正所谓勿以军重而轻敌,勿以独见而违众,勿以辩说为必然。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慎,不可不察也。”
齐玄素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陈真人的事情,教训深刻。”
赵教吾立刻说道:“是的是的,这个教训不仅深刻,而且沉痛。我们道府上下一定要好好总结,认真反思,深刻检讨,大力整改,给掌府真人一个满意交代,也给金阙一个满意交代。”
齐玄素道:“能有这样的想法就好。尽快稳定道府局势,然后准备迎接姜大真人。”
赵教吾有些吃惊。
齐玄素又解释道:“姜大真人这次是代表金阙,代表轮值大真人,意义不同。毕竟出了这样的大事,金阙已经不能完全相信我们道府了。”
赵教吾沉声道:“请掌府真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