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贤低头沉吟一下,认真地思考片刻,最后摇头道“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你这样做机械作坊究竟能够得到什么?”
别说孙贤了,就算是史强周麟他们都认为镇国公在做善事。
韩度见此,不得不耐心地解释“首先,你认为机械作坊培养了他们,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也是为作坊做了事情的。公平交易,他们算不上亏欠作坊。”
孙贤想了一下,认同地点头。
“其次,作坊购买他们的货物,看似作坊在单方面地帮助他们,但是他们何尝又不是在帮作坊?”韩度心里十分畅快,哈哈大笑起来。
孙贤闻言一愣,不解地问韩度道“他们帮作坊?从头到尾都是作坊在帮助他们,我怎么看不出来,他们帮了作坊什么?”
韩度摆了摆手,示意孙贤不要激动,顿了顿继续解释“他们作坊刚刚建立,这个时候机械作坊能够购买他们的货物,对于他们来说的确是一个助力。但是你想过没有,难道这不也减轻了机械作坊的负担吗?”
“嗯?”孙贤有些被说懵了,不解地看着韩度。
韩度微微一叹,两手拢起,耐心地道“就拿脚踏缝纫机来说吧,作坊想要造一个是不是需要造出所有的零件?”
“这是自然,所有零件缺一不可,否则怎么造得出来?”谈到技艺,孙贤顿时信心倍增,毫不犹豫地点头道。
若说其他方面,或许他还不如镇国公,但是说到机械技艺,他孙贤不输任何人。
韩度淡笑着点头,继续问道“那么,这每个零件都是谁做的?”
“当然是我那些徒弟带人做的。”
韩度两手一摊,笑呵呵地摇头,“这就是问题了,说实话你每个徒弟的薪俸都不低,最少的也有二十贯吧?你觉得一个月俸二十贯的人,去亲自造零件划算吗?恐怕他们做出的零件价值,还不如他们的薪俸吧?”
孙贤沉默一些,有些羞赧的低头,小声问道“这,还不是您定的薪俸么”
当初韩度把薪俸定这么高的时候,孙贤都还出言反对过。在他看来,即便是想要给书院学子一个出路,那和七品官俸禄相等就差不多了,可是韩度却直接把薪俸直接定成七品官的两倍。
“怎么?你以为我在后悔吗?”韩度哈哈笑了一声,“薪俸再高也是值得的,反正咱们机械作坊产品的附加值很高,再高的薪俸也养得起他们。既然如此,咱们为何要让他们过得辛苦,就不能过得舒服?”
“我这样说的意思是,难道你没有发现,史强等人的作坊,刚好可以弥补咱们的短板吗?”
“弥补咱们什么短板?”孙贤有些昏头昏脑,不解地望着韩度。
韩度见他这会儿还不醒悟,也是有些直叹气。
“你的那些徒弟们,最大的用处是发明新的东西。让他们来造零件,那是大材小用。不仅体现不出他们的价值,长此以往下去咱们只有亏本的。”
“但是史强等人的作坊却不一样,他们或许带几个徒弟就能够把零件
造出来,要比咱们划算得多。把零件制造这些低端的活计交给史强他们,咱们就只负责发明设计新的东西。如此一来,不仅史强他们的作坊有钱可赚,咱们也可以把精力集中到发明创造上。”
“而且,机械作坊赚的钱不会变少,甚至会更多!”
孙贤听完惊呆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韩度,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脑袋,才能够想出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
史强那些小作坊不仅没有夺走机械作坊的利益,反而和机械作坊互补,产生出了更大的利益?
“这个办法”孙贤顿了顿,抿了一下嘴唇,激动地忍不住提高声调道“妙啊,太妙了!这个办法完全可行,只需要造出所有零件,咱们再组装起来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难怪你当着周麟等人的面同意他们也建立作坊呢,若是所有零件都由这些小作坊来制造,那咱们岂不是什么都不用造,一样可以有东西可卖?”
“就是这个道理。”韩度见孙贤总算是明白,心里一阵轻松,补充道“而且还不仅如此。”
“哦?还有什么好处?”孙贤有些搞不清楚韩度心里有什么打算,好奇问道。
韩度此刻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展望,若是将来真有无数的小作坊为机械作坊各种零件,而机械作坊只负责设计制造。
试想一下,机械作坊设计出一种机械,将所有零件发到各个小作坊制造,最后在集中起来组装。
如此效率,要比现在高出很多倍。
说着韩度压低声音,语气轻松地对孙贤道“难道你忘了史强了吗?他能够独自钻研出更好的技艺,其他人未必就不可以。”
“就算他们现在没有这样的想法,等到看到史强把作坊办的红红火火之后,他们难道还会没有想法?”
“若是每个人都能够想史强一样,钻研出新的技艺,那这些技艺组合起来岂不是能够造出更好的东西?”
孙贤深吸口气,骇然地看着韩度。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简简单单的一件事,竟然能够引申出这么多谋划来。
甚至在史强等人看来,韩度不仅大度地原谅了他们,还帮助他们,其中恩情不可谓不大。
可以这么说,将来只要韩度开口,他们不可能会不答应。
“你真是什么都被你想到了。”孙贤笑着摇头,“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
“说吧。”韩度微微抿嘴。
孙贤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可是你说过,不管是谁离开作坊你都不会拦着。那么若是太多的人离开作坊,咱们还如何创造发明?”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不过韩度早就想过了。
“这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建立作坊是需要本钱的,这可不是任何人都有的。而且一旦自己建作坊,那必然就会被俗务缠身。”
“你还不了解你的徒弟吗?他们当中有多少是喜欢俗务的?”
孙贤听了,不由得笑了起来。
的确,他的徒弟大部分都不是喜欢和人打交道的。喜欢和人打交道的人,当初就选择出仕为官了,不会等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