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中,浓阴下,铺着宽大的竹席,师徒席地而坐。
对朱桢这种富态少年来说,夏天格外难熬,哪怕摇着蒲扇吃着冰镇西瓜,依然汗水津津。
再看刘伯温,依然身穿严实的道袍,全身没出一丝汗,盘膝端坐在蒲团上,微风轻拂着他花白的长须,端得是高人风范。
如果没有那段黑历史的话……
“师父,你黑眼圈好重,还没精打采的?”朱桢见他反应迟钝,话都说不大利索,实在忍不住问道:“这个年纪就不要夜夜笙歌了吧。”
“放屁,老夫是那种人么?我是连日夜观星象,累得懂么?”老刘这下倒给气精神了。
“哦。”朱桢点点头道:“大望远镜有那么好玩么?这么久了还没玩腻?”
“那满天的繁星,多么让人沉醉啊。”刘伯温叹口气道:“老夫只恨白天太长夜太短。”
“那你跟我父皇还真有一拼,”朱桢不禁笑道:“他这阵子,每天用了晚膳,就屏退左右,于禁中露坐,玩察天象,听说时常通宵不睡呢。”
不过朱老板的精神头可比老刘强多了,人家熬通宵不耽误上朝,还能宵衣旰食的批奏折。所以说这人和人的体力,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正常,今年星象变异,不符常规。”刘伯温却毫不意外道:“五星紊度,日月相刑,实乃大凶兆。”
“什么,什么大凶兆?罩杯多少?”朱桢一脸懵。
“就是说,与平常相比较,辰星、太白、荧惑、岁星、镇星,这五星在天际的位置发生了变化,日月之间发生了冲克。”本门学问头一条便是要‘上知天文’,所以刘伯温解释的很仔细。
“二月,岁星逆行,入太微垣;三月,荧惑进犯井宿;四月,荧惑进犯鬼宿;五月,太白进犯毕宿、井宿……”
顿一下,他接着道:“自六月戊子至今,有客星停留于胃宿,大小如弹丸一般,颜色呈白色;停留几日之后,此星更加明亮,进入紫薇垣,扫到文昌,很快进入张宿,经久不消。”
“……”朱桢都听傻了,这都是啥跟啥啊。直到最后他才稍微听懂一点,一脸恍然道:“哦,彗星啊。”
“嗯。”刘伯温面色严肃的点头道:“岁星入太微,应在诸侯有受诛者。孛星入紫微、过文昌,应在朝纲倒错,天子失德……”
“我艹……”朱桢结舌半晌,缓缓问道:“师父,你说的这些,自己信么?”
“原先是深信不疑的,但自从……唉,就那么回事儿吧。”刘伯温幽怨的白一眼孽徒。
他永远不能原谅这孩子。
一是噗噗;二是这熊孩子给了自己望远镜,还怂恿自己去看月亮,看星星。
从他对镜仰望月空的那天开始,天文星象学便不存在了……
“可是皇上依然深信不疑,钦天监依然深信不疑,那么多儒士依然深信不疑。”然后刘伯温沉声道:“所以星变,依然是了不得的大事。”
“明白。”朱桢点点头道:“天变固然是自然现象,却可以让人解读出自以为是的预兆,然后采取所谓‘合乎天道’的行动……所以老师认为,接下来会有大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