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群山环绕的洼地,周遭的高山挡住了北面的寒风,留下了潮湿的水汽,让这片方圆二里左右的山谷盆地,在春夏时绿草如茵。
更可贵的是,四面山上融化的雪水,汇成数道山泉潺潺而下,注入盆地中央的小湖中。那小湖也没有什么出水口,水位却总是不见上涨。应该是湖底有暗河或者地缝之类吧……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处绝佳的藏身之所。当北元豫王决定率吐蕃各部逃进昆仑山,躲避官军时,何素南普一下就想到了这里。
这是他祖父告诉他,当时是让他率领族人,躲避元军的地方。没想到却用来跟着元朝的王爷躲避明军了。
他们从五月躲进这里,五万多人、十万头牲口,已经在这虎达龙洼窝了快俩月了。上万顶帐房密密匝匝,吃喝拉撒都在一起,整个盆地中臭气熏天。
牛羊把草皮也都啃秃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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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北元豫王跟何素南普这种王公贵族,生活是不会受到影响的。
他们住在通风良好的高处,有护栏圈起宽敞的院落供他们散步,任何胆敢靠近的贱民,都会遭到卫兵无情的驱赶和殴打。
洁白如雪的王帐中,有美貌的藏女在乐声中起舞,北元豫王跟何素南普,一边欣赏着鼓乐。一边享用着烤全羊和马奶酒。
“来来,我们干了这一杯。”北元豫王有着典型的蒙古人面相,五官几乎没有起伏,他端着金杯,对生着典型藏人面貌的何素南普笑道:“预祝那些南蛮子早日归西!”
“呵呵,”何素南普满饮此杯道:“他们这会儿应该已经深入昆仑腹地了,越往里走,空气就越稀薄,想回头都没有力气了。”
“哈哈哈,这次你的功劳大大的。”北元豫王竖起大拇指道:“那些南蛮子就从咱们身边走过去,却毫无所觉。咱们藏得好啊,你找的地方好啊!”
“王爷过奖了。”何素南普谦虚的笑笑,心中无甚波澜。要是换做从前,他都没资格跟元朝的亲王同席吃饭,要是能得对方一句夸奖,那比过年还高兴。
但现在,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随着元朝反攻的希望愈发渺茫,眼前这位豫王也日渐平易近人开了,对人也不再吝啬溢美之词。可惜他的夸奖已经没什么用了,何素南普还是怀念对方当初桀骜不驯的样子。
“王爷,既然如此,是不是我们也该回去了。”他便请示道:“虽然今年的粮食种不了了,但我们还可以去抢乌斯藏的青稞。”
“不急,”豫王却摇摇头道:“河州还有明军留守,邓愈也有可能撤回去,我们不可在最后关头,自投罗网。”
“可是,过了时节,我们想抢粮食都没处抢,这么多人如何过冬啊?”何素南普发愁道:
“再说,虎达龙洼的草场已经吃光了,十万头牲口和五万人的粪便,已经把这里变成了粪坑,部民们实在呆不下去了。”
“再忍一忍吧,他们本来就住在粪坑一样的帐房里,有什么呆不下去的?”豫王却无动于衷道:“至于牲口嘛,杀掉一批吧,还能当粮食……”
“唉。”何素南普郁闷的叹气,合着不是伱的部民和财产,怎么糟蹋都不心疼?
“至于越冬的粮食,你们不用担心。”豫王沉声道:“梁王已经答应我了,等他们秋收之后,会送我们十万石粮食。”
“那还好。”何素南普神色稍霁,这也是他一直容忍对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