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胥吏,早就烂透了。大明要想真正的长治久安,早晚得把他们彻底换掉。但地方运转其实不靠官员,全靠这些经验老到、世代相传的猾吏。”朱桢苦笑一声道:
“他们的人数也远超过官员百倍,眼下还没那个条件,只能先让他们维持局面。至于原本该由他们负责的清丈、黄册、里甲的事务,还是另派工作队更靠谱。”
“老六认识的很透彻啊。”朱元璋赞许的颔首道:
“胥吏问题是历朝积弊,哪怕咱也觉得棘手,所以才要造黄册、用里甲,让乡里自己组织收税、服役、捕盗、修水利,自决人命之外的诉讼,就是为了禁止胥吏再下乡。既然皇权不下县,那胥吏也不要再去骚扰百姓了。”
朱桢听了暗暗赞叹,没想到老贼还是个不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这土味的乌托邦再土,也散发着理想主义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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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说乡绅大户吧。”说到官府的问题,朱元璋又问道。
“这次最反动的,就是这帮人,因为朝廷要动的就是他们的根本利益。”朱桢淡淡道。
“是啊。”朱元璋深以为然的颔首道:
“那些乡绅大户都让元朝的包税制给惯坏了,忘了宋朝是怎么收他们税的了!总想着还像元朝那样,让朝廷由着他们胡作非为,做梦去吧!咱就是要狠狠的收拾他们,这样老百姓才能有活路!”
“父皇说的对。”朱桢附和道:“其实这第二条和第三条可以连着说,乡绅大户本身并不足为惧,可怕的是他们对老百姓的控制。他们可以只付出一点金钱和精力,就能煽动老百姓和朝廷作对,这才是最棘手的。”
“江西的百姓不是很支持新政的?”朱元璋黑着脸问道,他一直觉得自己处处为普通百姓着想,替穷人作主,因此分外受不了连穷人也反对他。
“老百姓确实是欢迎新政的,但他们并不是一开始就支持。千百年来,他们已经习惯了,受乡绅宗老还有读书人的支配,所以稀里糊涂的为虎作伥,尽干些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傻事。”
“老六说得对,这就是那帮士绅,敢喊出‘君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底气所在。”朱元璋缓缓颔首道:
“国家太大,百姓离着皇帝太远。咱当年放牛的时候,连县太爷都觉得太遥远。感觉刘财主就是全村人的天王老子,更别说远在京城的皇帝老儿了。根本没那个概念,懂么?”朱元璋点点头道:
“在以往,千千万万个刘财主这样的士绅大户,就是所有老百姓的天,皇帝只是他们听说过,却永远看不见天外天。所以不跟士绅大户还有那些读书人合作,皇帝就坐不稳江山。”
“但这是不对的!”朱元璋话锋一转,沉声道:“皇帝尚且把天下当成自家产业,只要不是糊涂蛋,总还懂得爱惜民力,与民休息。但那些士绅大户,却只为自家考虑,盘剥起老百姓来毫不留情!”
“他们不光盘剥自家佃户,还跟官府勾结起来,把本该自家交的税、服的役,转嫁到的老百姓头上!”朱元璋越说越气愤道:“而且还仗着在老百姓那里的权威,把锅都甩到朝廷,甩到咱的头上,说是皇帝老儿的苛捐杂税,把老百姓害的活不下去!”
“这是谎言,赤裸裸的谎言!”朱元璋拍着桌子,怒喝道:“可是老百姓没有见识,目不识丁,已经习惯了对他们偏听偏信。就像当年刘德说啥咱信啥一样,所以才会让他们有恃无恐,洋洋得意的说‘君与士大夫共天下’,屁!那是赤裸裸的威胁!”
“什么‘君与士大夫共天下’?咱就是不信邪,非要给他改一改,”朱元璋霸气四射的宣言道:“咱就要与百姓共天下!”
“好,牛逼!”老六情不自禁的给老朱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