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是真不想当汉高祖,可他们非逼着咱走到这一步……”朱元璋手攥着粗糙的城砖,仿佛要将其扣下一块,低声对太子道:
“咱对朱亮祖不可谓不好,他是降将,还降而复叛,咱都原谅了他,没有因此猜忌他,还对他推心置腹,亲之任之。”
“最后更是让他拜了征南将军,成了大明第一个当上正将军的侯爵!晋位国公指日可待,君王对臣子的隆恩已经不能更厚了吧?”朱元璋叹息道:
“道同两次弹劾他,咱都没有深究,只是耳提面命,敦促他痛改前非,下不为例。皇帝对臣子的宽容,已经不能更多了吧?”
“是。”太子点点头,公里公道说,父皇对朱亮祖的恩宠是独一档的。
“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宽容,却换来了什么?恃宠而骄!”朱元璋一拳重重捶在箭垛上,咬牙切齿道:“他居然敢拿咱当刀使,利用咱来除掉政敌,真是狼心狗肺,丧心病狂啊!”
“是。”太子知道,父皇这会儿沉浸在深深地挫败与愤怒中,说什么都白搭,得让他发出来,平复了再说。
这时,护卫上来请示,那父子已经死了,还继续行刑吗?
“算了吧。”太子轻声道:“再打他们也感觉不到了。”
“嗯……”朱元璋没有驳太子这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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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护卫便带回了皇帝的旨意,朱亮祖念其有功,准留全尸。朱暹剥皮揎草,悬挂于白虎街上,永儆后人!
勋贵们一听,好家伙啊,没完没了了这是。
千步廊左右两条街,左青龙右白虎,青龙街是五部衙门所在,白虎街是五军都督府所在。
皇帝要把朱暹的人皮偶挂在勋贵们上班的地方,让他们每天上班下班的时候都能看到,警示效果杠杠的……就是不考虑他们什么心情。
文官们就很欣慰,这下终于不用他们独享这份待遇了,青龙街上,前任吏部尚书余熂的人皮偶都挂两年了,风吹日晒雨淋的,都掉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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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不再理会后面的事情,从五凤楼上下来,也不做御辇,让太子陪着他走走。
“就是块石头咱也给他捂热了,你说朱亮祖怎么就一直我行我素呢?”朱元璋依然沉浸在深深的挫败中。
但看他开始思考背后的原因了,朱标也就可以多说几句了。
“父皇不要想太多,一样米养百样人,有人滴水之恩以涌泉相报,有人就是冥顽不灵,毫无人性可言。”他便轻声道:
“何况朱亮祖也不是没人性,他对父皇还是有敬畏的,不然也不会那么服帖就交了兵权。”
“嗯。”朱元璋闻言神色稍霁。
“儿臣以为他走到这一步,更多的是旧思维太重。觉得只要效忠皇上好好打仗,别的就可以不在乎了。”朱标又道:“再说到了广东看到那些土豪无法无天,他自然也会有样学样。”
“嗯,从李善长到下面的指挥千户,都有这种想法。”朱元璋点点头道:“老子帮皇上打了半辈子仗,整个天下都给他打下来了,享受享受怎么了?咱一管束,他们就觉得咱小题大做,刻薄寡恩,兔死狗烹!”
“这还没到兔死狗烹的时候呢……”末了,他又愤愤的嘟囔一句。
“历代开国皇帝都面临同样的难题,也不只是父皇头疼。”太子安慰他道:“好在还有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