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沉默,还是选择单刀直入,语气平淡道:“只是好奇。”
“堂堂水神,为何会来竞争人皇之位?”
?!!!
屋子里的氛围一瞬间凝滞下来。
沉默了好几秒种。
共工的笑容微怔,似乎有不可思议,而屋子里其余的侍者,战士都下意识起身,握住兵器,这气氛的凝重程度到了卫渊都微有些惊讶,而后突然意识到了一点问题——自己知道和颛顼竞争的人是水神共工,这是因为后世传说和神话,是因为记载直接把真身写出来了。
可是,当时的人,大概率完全不知道这一点
要知道的话也不可能让共工来参选人皇。
啊这,这是不可以说的吗?
卧槽我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啊。
信息差?
白发道人嘴角抽了抽,很想要直接穿越回过去,把自己的嘴给堵上,而水神共工面色的变化,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摆手让警惕的战士把刀收起来,放声大笑道:“果然是卧虎藏龙,难怪深夜来访。”
“看来,阁下是觉得,并非人族,则不可以作为领袖?”
“那么在下询问,若是娲皇,若是伏羲来帮,你们是否还是会拒绝呢?我想,大概率是不会的对吗?因为人族也将这两位视作是自身的来源之一。”
“可是,娲皇,伏羲也是神灵。”
“那么这位阁下,我倒是想要问一问了,区分可以帮助人族的是什么?是否是出身于人族便绝对可信,但是人族之中也不乏叛徒逆贼,是否并非人族就绝不可信?但是风后乃是伏羲血裔,亦是半人半神之躯。”
水神共工,神色飞扬而自信,语气从容。
白发道人并不回答。
而共工抬手道:“人皇之力,体合天地,已经算是神灵之威。”
“出生为人,而后踏足神域,他们是人?还是神?”
“在下以神之真灵转世为人,封印记忆长大,于去岁,方才解开了记忆,那么我也有人族的记忆出身,也有神灵的过去,又该被认定为什么?”
道人沉吟道:“当由心定。”
水神微怔,放声大笑,道:“好一句由心定,阁下来此,应该是比较赞同颛顼的方法?觉得人族要自己去掌握自己的道路,不应该倚靠着其他的力量,但是,阁下可曾见过外面?”
俊美但是五官柔和的青年起身,端着酒盏,道:
“大鹏金翅,可以洞穿苍穹。”
“可是羽翼未丰的猛禽,不过只是寻常野兽的食物。”
“你可曾经见到过,四下的部族战乱,每日在和妖族和凶**锋的时候,会有多少的死亡,而当能够战斗狩猎,得到猎物收获的战士死去之后,他的家人又会是多么的脆弱?”
“你难道要让十岁的孩子踏上战场,还是要断腿的伤员挣扎向前?”
“本座自然认可颛顼那家伙的幻梦,但是梦想太高却没有根基,只是一场悲剧,没有积蓄足够的力量,却要妄图独立于三界八荒他可曾经想过,从现在开始,要完成那样宏大的理想,需要埋下多少的尸骸?!”
“理想宏大,那么眼下黎民生灵,就不够沉重吗?”
卫渊本欲回答,却突然微怔。
突然就仿佛回到了过去,回到当年,在那三国的末年,那个质问大儒明明有百姓饿死却还要修建石碑刻录文献的少年道人,难道说这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难道说这些死去的人,就不配活着吗?
人看到了遥远的未来。
而神却看到了死去的生命,所以驻足于现在吗?
道人突然感觉自己能够明白此刻共工的目标,外面突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道人抬眸的时候,门已经被撞开了,好几个孩子冲进来,有护卫苦笑着拱手,道:“水正大人,这些孩子似乎做噩梦了,想要见您。”
还没落下,这些做噩梦的孩子已经飞扑到那边。
“共工大人!”
“好可怕啊!”
“哈哈哈,有什么可怕的?小事,今日若不想要回去,就在这里睡下。”水神共工并不在意,大笑着把一个孩子抱起来,而外面一位高大的少年憨厚的挠了挠头。
卫渊注意到对方的身高足有三米,但是面容稚嫩,似乎只有七八岁。
防风氏
最后的,忠诚于共工的巨人血脉。
其族长,数百年后被禹王所斩。
被这些孩子抱住的共工抬眸,看向前面的白发道人,双眸璨若晨星,笑容灿烂:“这便是本座的意义所在颛顼驻足于遥远的未来,但是本座不认可,每一个生命,都有存续的价值。”
“你既知道本座的真身,应该知道,世上本来没有什么共工部族。”
水神共工嘴角勾了勾,语气温和而笃定:
“共工部族,便是我这些年收养的,这些战死者的孩子。”
“他们,就是共工之部族!”
“唉?这个大哥哥是共工大人的客人吗?”
“啊,我饿了!”
“喂,这个是给客人的,阿凤你不要偷吃!”
“欸?客人大哥哥我可以吃肉吗?”
嘈嘈杂杂的声音,战争的遗孤脸上却没有悲伤的神色,围绕在那位高大的神灵身边,白发道人从袖口里掏出糖果递过去,被非常认真地道谢,只是道人的眼中不可遏制地浮现出了悲怆,脑海中有文字记录浮现。
共工率百族为祸
诛
神怒,发狂
兴水为灾,淹覆天下
这是禹王诞生之前的历史,白发道人明明身处于这个喧嚣的环境里,却莫名感觉到了一种剥离感的萧瑟,命运已然定下,过去无法更改,时间却又代表着什么?
百代为过客,千秋一悲鸿。
共工抬眸,看到那道人坐在那里,白发垂落,任由孩子们好奇把玩。
似乎坐在这里。
却又似乎不在此地。
这样的错觉只是刹那之间。
片刻后,道人告辞,仍旧有着朝气的神灵带着卫渊走出。
“本座其实,明白颛顼和阁下的担忧,但是,却也不能操之过急。”
“看到那楼宇了吗?”
祂指了指一座高大的建筑,平静道:“现在,距离人族足以自立,不需要付出惨烈牺牲的时代,还有一段时间,本座认可颛顼渴望的未来,但是,唯独这一段时代,应当由本座,亲自背负。”
“那些弱小者的生命,不比你人族尊严,稍轻半分!”
“彼时,我自当放手人间。”
“孩子长大,便也要有自己的道路啊。”
“当然这样的话是不是太过于嚣张了,哈哈哈,只是不知道,道友你相信吗?”
水神,亦或者说,炎黄水正共工笑着看向旁边的道人,白发道人敛了敛眸,看着那边的门后面藏着的一堆小脑袋,看到他们因为被发现了急急忙忙地回去,传来一阵欢笑的声音,白发道人脑海中回忆冰冷无情的文献记录,带着复杂和一丝难言的悲怆,微笑着颔首:“嗯”
“贫道,相信。”
然而,
命运无常,总是将所有人的未来,放在了刀剑相向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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