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摇头,他看着沈毅,忽然笑了笑:“朕大约是管不到下一代人了,但是沈卿你却可以。”
“你我君臣同岁,朕只比你年长了两个月,如今朕已经生了缕缕白发,沈卿却依旧年轻。”
皇帝陛下正色道:“将来这朝廷,怕还是要沈卿你来看护。”
沈老爷很坚定的摇了摇头,开口道:“陛下,您万不可作此想,臣做完迁都的事情之後,是一定要从朝廷退下来的,不然迟早会生出问题。”
皇帝皱眉道:“沈卿不信朕?”
“臣自然相信陛下,否则当年也不会有北伐这一桩事了。”
“不过…”
沈毅摇头道:“陛下前几天在朝会上也听到了,已经有人质疑臣图谋不轨了,与其霸着位置不放,不如早些退下来,绝了将来的祸根。”
“而且,陛下与臣同岁,如今还未满四十,将来一定比臣寿数长,这朝廷,也不需要臣来看护。”
皇帝走下御阶,走到沈毅面前。
沈老爷连忙起身。
皇帝拍了拍沈毅的肩膀,然後指了指自己鬓角的白头发,摇头道:“朕亲政这二十五年,几乎夜夜挑灯,差不多是把二十五年,当成五十年在用。”
“心力交瘁了。”
洪德帝长叹了一口气:“从去年起,朕就觉得精气神一下子不行了,常常需要进药滋补,随着年纪渐长,各种病痛也都找上门来了。”
“给朕请脉的太医说,朕这是四十岁的年纪,六十岁的身子。”
他看向沈毅,默默说道:“这些话,朕从来没有与外人说过,在外人面前,都是强装刚强。”
“也只有沈卿你回来,朕才能跟你说一说心话了。”
沈老爷心一个咯。
他低着头,开口道:“陛下,您万不能说这种话,您前些年的确是太辛苦了,正好这一次要立太子,以後可以将政事,多交托一些给太子以及中书处理,您好生休养个几年,龙体也就调养回来了。”
皇帝陛下脸上露出笑容:“咱们君臣,不说这些拐弯抹角的话。”
“十年前,背地无数人与朕说,要把沈卿你,或者是沈卿的家人留在建康,但是朕二话不说,让你们一家去北边团聚了。”
“这件事,足见朕的心迹。”
“如今,大陈看似兴旺,但是暗地问题多多,北边还有边患,很多事朕都放心不下。”
“朕现在,只问沈卿一句话。”
皇帝陛下面色凝重,开口道:“他日,假使朕崩在沈卿之前,沈卿能不能替朕,将这朝廷看顾下去?”
沈毅面露难色,低声道:“陛下,朝廷能人无数,臣…臣…”
皇帝看着沈毅,微微摇头:“你心,还是在想,朕是不是在试探你。”
“这十年来,朕没有动过淮安军一个重要的将领,没有动过你半点权柄。”
“甚至…”
皇帝看着沈毅,开口道:“朕还把沈渊请到建康来,看了他整整一年,观察他的性子。”
“沈渊性子虽然还没有定下来,但是大致与沈卿相类,朕也是信得过他的。”
“到现在,朕心都没有顾忌了,沈卿顾忌什?”
皇帝轻声道:“沈卿今日应了朕,朕就能下决心立太子。”
沈毅沉默了片刻,开口道:“陛下,沈家再这样下去,就会是下一个赵阀了。”
“那…”
“也没有什。”
洪德帝似乎有些疲惫了,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後笑了笑。
“赵家,不也守了淮河七十年?”
“沈家要是能守七十年北疆,不管七十年之後发生什。”
“朕都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