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梨衣真的有自己的思量么?源稚生不知道,但他也只能这么说,虽然他已经颁布了悬赏令,但区区一千万日元,源稚生的内心其实知道自己这是在包庇路明非和绘梨衣,这一切都源自于源稚生和上杉越在拉面摊的哪场谈心,自从得知了绘梨衣是他的亲生妹妹以后,源稚生的内心就对这个女孩生出了不同于以往的异样情绪。
“蛇歧八家的秘密武器”……这个称呼实在太难听了。
源稚生回想起初见女孩时她眼底那如红鸟翱翔天际的光芒,如今源稚生的内心已经不愿再将绘梨衣当作震慑猛鬼众的武器,而是想将女孩当成一个真真正正独立的个体,他尊重绘梨衣的自由与意志。
源稚生说起绘梨衣时的语气斩钉截铁,风魔小太郎深深地看了眼源稚生脸上那不容置疑的表情,这位鬓边霜白的老人对着首位深鞠一躬,然后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闭口不言,不再提出任何质疑的话。
所有的家主此刻的目光都聚集在首位的源稚生身上,因为所有人都察觉到了这个年轻人的气质和以往不同了。
在以往每次的会议里,这个年轻人给所有家主的感觉都是散漫与怠惰,不论是关于家族的建设和未来的展望这种例行聚会,还是涉及到家族的生死存亡这种大事,源稚生似乎从来都提不起兴趣,面对其他家主的质疑与责问也从来不会反抗与辩驳,属于日本人的刚直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毫无体现,所以以往的蛇歧八家里对源稚生继任大家长的质疑与抵触的声音才会那么多。
但今天的源稚生完全不一样,就像是一夜之变了个人,现在的源稚生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纵观大局的谋士,他冷静却又不失判断力,而且极有属于自己的主见,哪怕是面对风魔家主这种资历最老地位最高的家主,源稚生依然反驳对方的话,并且有理有据、不卑不亢,此刻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散发的那股上位者的气场,使众人不由得心生喟叹。
“诸位是否还有疑惑或是提议?”源稚生环视一番众人,那双被橘政宗誉为邪眼的眸子从每位家主的脸上一一扫过。
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质疑,只有源稚生的声音似乎仍然回荡在偌大的露台之内,经久不去。
直到和源稚生那双极具威严的眸子一一对视上,在座的家主们这才幡然醒悟,眼前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生性慵懒的年轻人,而是一只沉睡的狮子,他的体内流淌着蛇歧八家独一无二的皇血,他是当世蛇歧八家的最强者,倘若源稚生对在座的任何一位家主动了杀意,根本没有人能与之分庭抗礼。
沉默了良久后,源稚生才再度开口:“如果诸位家主都再没有要说的话,接下来我们进入今天会议最核心的部分,我将向诸位宣布几件重要的决议。”
“首先,家族从今天起开始叫停与猛鬼众之间的战争。”源稚生第一句话就石破天惊。
所有的家主都被这份出人意料的决议给惊呆了,所有人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似乎短时间还无法确定源稚生的这句话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和众人开玩笑。
“我说的叫停战争是全面停止,家族的所有相应势力在会议结束后即刻召回家族在大阪的部分,叫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撤回东京。”源稚生似乎是看不见众人越来越诧异的眼神,语气依旧平静地说,“在撤离的过程中切记不要主动与猛鬼众所属的势力发生任何冲突。”
气氛沉默而凝固,所有人都知道不敢置信地盯着源稚生的表情,似乎在确定这番话的真伪……可源稚生面无表情,他说完这番话后就不再开口,也不与任何一位家主对视,此刻的沉默就是他最好的表态。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率先开口的仍是资历最老的风魔小太郎。
风魔小太郎的反应也是众人之中最大的,在回过神来,知道源稚生是认真的之后,这位老人忍不住拍案而起。
“家族绝无可能中止与猛鬼众的战争!这是无需讨论的一点!”风魔小太郎朗声道。
风魔小太郎此话一出,所有家主皆是微微皱眉,哪怕他们其中多数人一时间也无法接受源稚生的这项决议,但没有人会像风魔小太郎用这么直截了当的语气说出来,这样说就好像他才是能决定家族使命的大家长一样,而且风魔小太郎猛然起身,和源稚生对话时自然就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这种行为显然是对源稚生的轻慢和僭越。
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如此反驳的源稚生却没有任何愠怒或是不忿的表情,他只是平静地与激愤的风魔小太郎对视着,静静地等待着风魔小太郎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全面叫停战争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因为这并不是一场刚刚打响的战争。”风魔小太郎沉声说,“家族与猛鬼众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太多太多年,我们和‘鬼’之间也积累了太多太多的仇恨,家族里数不尽的人因此流血牺牲,这些一直都铭记在家族的历史之中,这些仇怨不是说停止就能停止的,这是刻印在我们血统里的矛盾,唯有某一方彻底湮灭,这场战争才能得以终止。”
“风魔家主,你也说了,家族和猛鬼众的战争旷世长久,这是一段残忍的历史,也是一段流血的历史。”源稚生平静地说,“不是所有的历史都会迈向正确的终点,那些错误的历史我们为什么要继承呢?”
“大家长,虽然您是大家长,可您还太年轻,您来到家族的时间并不长,无法理解什么是‘死敌’,什么是‘罪戾’。”风魔小太郎直视着源稚生的眼睛,“也许等到您有了像政宗先生这样的经验和阅历,您就会明白这一切,但现在远远还未到叫停战争的时刻。”
风魔小太郎的意思已经相当直白了,这位老人几乎已经是明摆着告诉源稚生说如今的他完全比不上橘政宗,还没有资格坐在大家长的位置上,做出的决议简直如同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