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我和你说,我这次的照片拍的真的特别好。”
街道转角的角落里,挤在狭窄的屋檐下,扎着丸子头,带着圆框眼镜,穿着红色短袖的年轻女子,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看着手中的相机。
滴滴答的雨水在她的面前滑落,形成一面珠帘似的雨幕,铺在已经被雨水润湿,显得暗淡的街道上。
街道见上此起彼伏的霓虹灯将流光倒映在来往匆匆的行人的透明雨伞上,也倒映在女子稍显稚嫩的侧脸上。
“我们这次一定能出头条,”
女子一张张的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一边快速和电话对面的人交谈,“啊?拍到刺杀现场没?我去哪里找刺杀现场啊!!!但是我拍到了市长回市长府···啊?大家都拍到了啊?我这张特别好看,你相信我···啊?好看没用啊···”
女子抬起头来,看向来往的行人,原本有些微微立起的肩膀缓缓放了下来,“不知道谁放出了消息,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市长被刺杀了,我们根本拿不到第一现场的新闻啊。”
然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再次把肩膀立了起来,眉毛抬起,快速说道,
“我还打电话去市长府问了情况,市长府说明天早上市长会进行直播演讲,这个算是头条吗?啊?这个别家报社已经报道了啊?”
女子原本抬起的眉毛再次耷拉了下去,“那我是真没有消息了···实在不行,我们写个市长专题怎么样?林恩市长好像做了很多改革,好像有很多人反对他,我们请一个专家分析一下这些改革措施,以及这些措施后面的背景,以及为什么会有人反对,说不定会有用?
“····没爆点?要有爆点?市长活着不是新闻?市长死了才是新闻?每届市政厅都一样?可是我感觉林恩市长可能不一样啊···”
女子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而这个时候,电话对面似乎说了什么。
她原本耷拉的眉毛又再一次抬了起来,两条柳眉竖成了倒八字。
她挺起胸膛,提起了喉咙,似乎张嘴就要输出,但是在短暂的犹豫之后,抬起的眉毛再次垂了下来,即将出口的声音也缓和了下来,“好的好的,我再去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能不能找到刺杀的地点,是是是,老板再见。”
终于挂断电话,女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有些无力的耷拉在屋檐下,她看了一眼手环,看着手环上显示的被备注为‘欠钱不给的吝啬鬼’的联系人,提起嘴角,恶狠狠的咬了咬牙。
“不是,我有什么办法啊,别家大报刊,听到消息直接开车就到市长府了,我还要打车,打车还要我自己垫钱,我能准时赶到,能遇见市长回来已经很不错了好吧,那我有什么办法?”
她抬起食指,狠狠的戳了戳屏幕上的联系人头像,“上个月,上上个月,我垫付的打车费都还没给我呢。”
叮—
那个被疯狂点击的头像开始闪烁了起来,一条新的消息发了过来,
[你这个月实习期就到了,你这三个月都没有什么合适的成就,如果再没有好的业绩···]
看着那条亮起来的消息,女子的手一抖,她咬了咬牙,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快速编辑好了一条消息,
[好的,老板,我会努力的。]
最终,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雨幕,整个人有些疲惫的向后靠倒在屋檐后的墙壁上,“压榨人也要有个限度啊,为什么会觉得我一个刚毕业的废物实习生,能搞出什么大新闻啊,我有那个能力,我在你这里拿周薪一百多的实习工资?便宜没好货不知道吗?”
叮—
这个时候又一条新的消息发了过来。
伊维斯公寓:[您的下周房租账单已出,共计130联邦币,管理费15联邦币,请您及时缴费,感谢您的支持,近日有雨,出门请携带雨伞。]
看着眼前的信息,女子缓缓站直了身子,抬起手,将账单界面截图,发给了自己一位备注为‘莉丝’的联系人。
她和好友莉丝,两个人合租这一间位于伊兰市北边威克区的单间公寓,租金加管理费145联邦币,两人一人5联邦币。
公寓的租房合同只签了她的名字,单人居住,所以只有她收到账单。
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因为多住一个人,公寓会每周加收10联邦币的床位费和5联邦币的管理费。
但是租房公司又不会真的在那个只能挤进一张床的小公寓单间加一张床,那几乎没有的管理服务也不会因为一周加5联邦币而提升。
而这多出来的15联邦币,则会真的影响两个人的生活。
室友并没有立刻回复消息,但是女子知道她看到了,她很清楚自己这位室友的习惯。
没有回复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没发工资。
莉丝在一家小网络媒体做文字编辑,工资要压一周,周末才能发,有时候甚至还要拖到下一周。
收起烦心事,女子退出了聊天界面。
她抬起手上的相机,看向相机里的照片。
朦胧的细雨和漆黑的夜幕构成了照片背景,颜色偏白的宏伟宫殿式建筑占据着照片的主体。
而在这宏伟宫殿的前方,一个杵着黄铜拐杖的老人正在纯白的茉莉花海中间,他撑着漆黑的雨伞,背对着镜头,看向宫殿敞开的大门。
喷吐着火焰的巨大机甲如同高耸机械巨人站立在老人的两旁,构筑成老人前行的道路。
那身材挺拔的老人,走在随风摇曳的茉莉花中,似乎在一步步的走向那恢弘的宫殿,又似乎在走向宫殿后构成一切背景的夜幕。
那孤独的身影是这张照片中最渺小的物体,却如同一尊高耸伟岸的巨人一般,吸引了所有的注目。
注视着这张照片,女子的嘴角渐渐勾起了一丝笑容。
美的东西,总是会让人心情愉悦。
拍摄这张照片的时候,她站的位置比较靠后,没有任何类似于无人机的高端辅助工具,只能把手高高举起来,凭着感觉拍摄。
她拍了很多张,最终只留下了这一张。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这张照片导入了手环,点开了老板的聊天框。
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这张照片发出去,而是打上隐藏水印,随手发到了自己经常逛的一个论坛里。
然后她拿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土气的廉价小包,将相机装了进去,抱在怀里。
虽然这相机并不算专业,甚至本身就是一个不知道过了几手主人的旧相机,但她身上最贵的东西,就是这个相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