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木头小兵都是一样的身躯,一样的气力,各位头领或者手下谋臣都可以下场,各挑两千,以沂州城为目标,互相争斗。”
“谁能在夺得这座城池之后,固守三刻钟不失,就可以算是这一场义军演武的赢家。”
“胜者那一方,即是天下义军总领袖。”
话音刚落,就有好几个义军头领推桌而起,满脸振奋之色的叫嚷道:“此话当真?!”
“你能做梁山的主吗?”
“只要在这玩意儿上面胜了,梁山就会支持我们,把神蛊给我?!”
关洛阳回答的爽快:“这是我的承诺,假如有违诺言,便叫苍天降劫,五雷轰顶。”
要拼兵法造诣,其实只有实战是唯一的标准,但义军的情况显然不适合先实战一场,只好利用这样的推演来反映出部分水准。
纸上谈兵虽然是个笑话,但这样的推演,却也是许多百胜名将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自古以来,从纸上的推演彰显出自己的才能,成长为真正名将的,也不在少数。
更关键的是,在场的义军头领,没有哪一个是缺乏自信的人,他们都曾经以劣势的民间力量,战胜官府的魔道兵卒,即使后来败了,逃窜了,也绝不会认为那是自己的原因,显然只是因为自己手底下没有精兵。
他们自然都觉得,只要兵员素质、人数不少于对面,自己就一定不会输。
很快,所有人都挑好了自己的兵卒,全部驻扎在沂州城“百里”之外,选了各自认为有利的地形。
李太子走出了他的软轿,琼英和卢俊义商量着,一起定下了驻扎的地方。
连方腊都亲自洒出一道银白光辉,选定了自己的士卒,遥遥指挥。
有些义军头领看到这一幕,心中甚至生出窃喜之意。
凭关洛阳、方腊他们之前展露的武力,这些人自忖如果直接动手的话,绝对占不到什么便宜,但现在用这种方式来决定胜负的话,任谁都有机会了。
‘就算武艺、法术不如你们,我照样能拉起义军,不正是证明了,在这种事情上,我本来就比你们更强!’
他们都是这样想的,于是,在公孙胜发出了开战的号令之后,他们是最快全军覆没的人。
在行军的过程中,他们就被淘汰出局了,等到麾下的木头小人全部败亡之后,这些人还沉浸在一种茫然的情绪之中,想不通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推演时,所有人都拥有俯瞰全局的视角,故而这些义军头领,都能够看到其他兵马的动向。
但是有时候,周围好几支兵马都在与自家的兵马靠近,他们根本分辨不出来,哪些是行军过程中偶遇,哪些是对自己怀有恶意,等到距离拉到极近时,才能分辨出怀有敌意的一方。
于是他们开始想要整军列阵,应对敌方,可是那些被下令全速前进的木头小人,要想停下来,往侧面布好阵线,也是需要时间的。
往往在他们的阵线还没有完成之前,敌人的兵马已经横插进来,摧毁了他们的队列。
‘冲散队列也没什么,反正彼此的素质都差不多,捉对厮杀,还不知道谁胜谁负呢?’
有人抱着这样的念头,继续指挥,于是他们看到,敌方的弓箭手一轮抛射,就干掉了他们前沿的士兵,骑兵像割草一样,在他们的步卒里面收割。
当盾牌手长矛手紧密配合的阵线压过来的时候,己方的散兵游勇,全部都寡不敌众,被轻易的戳倒在地,压倒在地,身上冒出细细的白烟,代表已经死亡。
广南路的武胡也是这群人里面的一个,在失败的沉默之后,他脸上现出怒容,把指节捏的嘎嘣作响,发出质疑:“这是偷袭,还没有到沂州城,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关洛阳冷冷的一眼扫过去:“假如这些真的是你的部众、兄弟,他们的命只有一次,等他们死了之后,你要向谁讨取第二次准备的机会呢?”
武胡被这一眼看得浑身发寒,不由自主的就顺着关洛阳的话产生了联想,那些冒烟倒地的木头小人,一个个都成了鲜活的人体,残破的尸骸。
血流漂杵,满目猩红的场景冲击到他的大脑里面,顿时使他整个人都低颓了下去。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很快,他的好兄弟刘大鼓也坐了回来,越来越多的人失败、下场。
不到半个时辰,十九路义军头领外加梁山,一共二十路人马,已经被淘汰的只剩下六路。
梁山,方腊,张万仙,琼英,高托山,李太子。
李太子和鲍佩松、崔道成商议,把他们那部分兵马藏在深山里面不动,就想坐收渔翁之利。
高托山操控他的兵马,在沂州水道之间行军,逼近城池。
琼英和张万仙的兵马,不疾不徐地赶向沂州城。
方腊已经击溃好几支部队,正在攻打沂州城的东面。
青州二十八寨拿青州城练手,方腊在幕后指挥,不乏攻城的经验。
但是他们的对手,是已经抢先占据了沂州城,借助城墙的便利,把这座城池守得固若金汤的梁山兵马。
方腊和高托山,连续四次进攻,全部都被打退,等琼英和张万仙的兵马赶到之后,四面开战,四倍于城中的兵力,居然还是不能拿下。
整整耗了两刻钟之后,方腊收拢兵马,在城外休整,抬眼去看梁山众人。
关洛阳察觉他的目光,对他微微一笑。
这人悠哉悠哉,负手旁观,居然只是在看着而已,真正指挥梁山兵马的,是他身边的李开先和李俊。
李开先饱读兵书,古往今来的名将事例,他倒背如流。
而李俊虽说武力排不上一流,掌管后勤的能力不如李应,却是个胸藏锦绣的人物,他曾跟随大军破西夏,又在边军作战数年,默默学习章楶、种师道、种师中、韩世忠等人的作战谋略,是真正久历战阵的人物。
有李俊为主,李开先为辅,城外的四倍兵力,被他们渐渐杀的只剩下两倍。
损失最重的高托山,忍不住开口说道:“我麾下水军,个个都有大泽古兽的纹身,传承战国时期吴越之争的古老法术,这些木头小人的打法,对你们来说不算什么,对我来说,限制太大。”
李俊张口欲言,强行忍住,回头去看关洛阳。
关洛阳笑道:“用人不疑,既然我说了这一战交给你们,那就全由你们决断。”
李俊回过头去,智珠在握,道:“我听说你们在江南三战水师,初时三战皆胜,在水中潜游之身,动作之快,比水师精兵胜出五成有余,确实是天下少有的水战劲旅。”
“你可以亲自出手加持,把剩下的兵马在水下的能力,翻升一倍。”
高托山深吸了口气:“这可是你说的!”
他抬手一指,一道道水雾从空气中凝结,如同飘带般垂落下去,飞舞着缠绕在他麾下那些木头小人身上。
“看我破城!”
高托山屈指一弹,剩余兵马全部入水。
沂州城外有一条河流,是穿过城门,直通城中的,城门处设立了铁栅栏、万斤闸等等。
但是在高托山现在这波兵马的攻势之下,铁栅栏很快就已经被破坏,那些小木人深潜入水底,甚至挖掘淤泥潜行,直接潜入城中。
然而它们刚刚想要冲出水面,居然纷纷被渔网裹住。
那些渔网潜藏在水中很不显眼,受到冲击之后才露出真容,把冲撞渔网的木头小人全部缠绕起来,旁边的守城小卒,就趁着这个机会大量抛射箭失,甚至有炮石、火药罐落下。
高托山愕然道:“你们哪里来的渔网?!”
方腊眼睛一闭一睁,回顾之前的所有场景,说道:“是攻城的时候。”
李俊笑道:“你们攻城的时候,从城墙上有许多滚木落下,那时候我就操控我们麾下兵马在城里大肆伐木,你们注意力只在攻城战上,却没有发现,滚木的树皮都已经被剥掉。”
高托山定睛看去,那些渔网果然全部是用树皮搓起来的。
公孙胜制造的这个推演沙盘,连树林都等比例的制造了出来,居然连树皮也能剥下来用。
但更惊人的是,在那个时候,李俊他们就已经猜到高托山最后一搏的攻城手段,甚至猜到是从哪里进城。
高托山看着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木头小人,最后只有寥寥几个逃出了城外,不再说话了。
李俊又看向张万仙:“其实这场兵法推演之中,对其他义军头领来说,都可以算是优待了他们,但对于张道长来说,却是真正削弱了太多。”
“张道长的敢炽军,真正的活人兵将,怕是只占了百分之一,其余都是纸人纸马,来去无声,登萍渡水,远胜过这些木头小人,张道长要不要施展出真正的手段来试一试呢?”
张万仙澹澹说道:“纸马刀枪术,终究需要术士催动,我门下六百术士,万金不换,而真正叫所有纸人听话的核心法力,有近半系于我一人之身。我若施法,梁山难道不会有勐将来尝试杀我吗?”
卢俊义对着那推演沙盘,面露钦佩之色,但还是说道:“不错,真正的战场上,精兵、兵法固然重要,但大将主帅的个人武力更加重要。”
“道君皇帝年间,有西夏驸马奇谋百出,用兵上乘,却被当时年方十八、籍籍无名的小卒韩世忠混在死尸堆里,暴起一刀砍了头颅。”
说到这里时,卢俊义的坐骑无令自动,踱步而来,驮着那杆大枪,走到他身边,“义军的主帅,就算不强求是吾辈中最强的一个,至少也要够强。”
方腊垂眸不语,他的兵马,是参与攻城的人马中,保留最多的一个,他若要提出斗将,也是最公平的一个。
那些已经失败的义军头领,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强打起精神,纷纷向这边注目而来。
据说,梁山曾经力斩殿前太尉云天彪,又斗杀太虚大夫刘永锡,但不知是围杀还是单打独斗。
他们的兵法都已经败了,但还是想看看,如果非要有一个总盟主、大龙头的话,这位都领袖到底有多少实力。
“看来,文,你们已经自认逊色了。”
关洛阳平伸双臂,两道纯白的宽大袍袖,微微向后一晃,如同号令万军的旌旗垂展。
李俊,李开先,公孙胜全部后退,陈丽卿按照关洛阳事先的命令,按剑守卫着李开先。
四人退到他身后。
“那就再来以武,降服其心!”
以文法压之,而无威严;以武力迫之,而无德行。
若谈文论法,恃武杀伐,文武全胜,能使畏威怀德,乃初成大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