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像西川路那边,有些义军已经被逼入深山古林,许久没有音讯了。
韩世忠他们的捷报越传越频繁,似乎只要明天,就可以彻底打崩朱勔他们,发兵出来救援各地义军,可高托山部下的士气,却越来越低迷。
他们征战连连,船队所过之处,能捕到的鱼也越来越少,那些地主豪族们,都被抢先夺了粮,抄了家,高托山派出去的人,一次次空手失望而归,有几次他甚至冒险带精锐奔赴百里以外去查看,居然还是扑了个空。
梁山的捷报再多,依旧没有立竿见影的改变他们的处境。
“不准抢,那我们去借一点粮食总可以吧。”
最近船队偶尔得空休养的时候,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大不了可以让将军给他们写借条啊。”
“没错,问他们借一些粮食,以后要是我们又打回来了,找找哪些地方有借条的,可以再还给他们,这样总不算是违反了军规吧。”
“那要怎么借呢,他们肯借吗?”
“我们这么多人,他们敢不借吗?!”
甚至渐渐的,有人都已经敢到高托山、林冲他们面前,拐弯抹角的说这些话。
“我们保证不全借走,他们挨挨饿,却总还是能熬下去的,反正他们挨饿也挨习惯了。可是船上的兄弟们不能挨饿呀,饿了还怎么打仗呢?”
每次到这个时候,总是石秀先站出来对他们说话。
“再撑一撑吧。”
石秀苦劝,“要不了多久了,我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最多再有五天,梁山就可以发兵支援,带着些粮食来接应我们了。”
他们被劝退了,却还是会唉声叹气的滴咕着。
“就算真的有支援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先支援我们呢?”
………………
“快要撑不住了啊。”
皇帝在军营之中,接到了朱勔、童贯他们求救的急报,却不以为意的放到了一边。
以他对朱勔、高求等人的了解,这帮人上给皇帝的奏疏之中,已经如此不顾文理章法,显然是真正被逼到绝境了。
接下来,就算高求他们率领那些混编的军队直接向梁山投降,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但就算他们投降了,也不必忧心乌合之众,终究只是乌合之众,原本就只是靠着人多去妨碍梁山的手脚罢了,在梁山面前大溃败过之后,这些人只会变得更加无用。
梁山若是把降卒全杀了,自然毫无收益,若是接受投降,驱使这些人去做战场上的炮灰,那么,当他们遇到边军的精锐时,就绝对只会慌乱到自扰梁山的阵脚而已。
说的直白一点,这些人已经用完了,皇帝现在所关注的,是那些同样快要撑不住的反贼。
各地的反贼撑不住之后,不管是以什么名目,都会做出实质上洗劫贫民的行为,那之后,就是皇帝期待的好戏了。
梁山自己定的军规,其他反贼已经违反了,那要不要为了大局,先放过他们?
纵是梁山放过了他们,那些义军头领自己又会怎么想?
自古以来最可怕的东西,就是产生于内部的疑心病。
天下的红衣都源于关洛阳,关洛阳现在不追究他们,以后如果局势稳定了,秋后算账,他们恐怕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那么,会不会有哪一路反贼,因为这种疑心、惊恐,向朝廷投降呢?
只要有了第一个这么做的,后面的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这个计策最妙的,甚至还不在这里,而是在于,在抢不到官兵粮草、没有了豪族大户可供劫掠后,各地义军就算洗劫了那些贫民,获得的粮食也不足以维持他们日常所需。
‘梁山不会看不出这样的局势,所以他们接下来,肯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出兵接应,但那也只是饮鸩止渴而已。’
皇帝望着桌桉之上的地图,手指轻轻点在一处又一处标明了反贼盘踞的地方。
‘以梁山现有的兵马,分兵的话,最多只能分两路,才能确保救援的力度,他兵锋所到之处,朕立刻下令撤退,坚壁清野,任凭他们把人救去。’
‘但其他反贼,就会被逼得更加凄惨,更快产生变数,这样一来在他们救援那两路反贼的时候,天下造反的各处,至少会有一半被平定。’
‘那些地方的官绅百姓,经过这一轮折腾,就会给朕提供更多的阴暗气运。’
尊崇皇帝会提供气运,恨皇帝也会提供气运,只有不那么在乎皇帝,或者彻底被划入其他势力治下,才能够脱离这个怪圈。
梁山在这方面,本来做的是很好的。
面对俘虏,他们施以民风教化,而民风的来源,是他们先一步收服的百姓,收服民心的方法,则是最最简单的——分粮。
宋开国两百年,要改易民心,本来绝不容易。
梁山在泉城、青州等地,用施粥放粮分田地的手段,往往只要攻下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把那块地方,彻底与皇帝的气运割裂开来,各地义军也是纷纷效彷。
但现在义军自己都抢不到粮食,这个手段已经根绝。
百姓经过战乱,被官府重新管制的时候,自然会生出更多怨恨,在收割了怨恨之后,再放点粮下去,又可以收割一波感激。
被抢空了粮食的豪族,则不同,他们贪得无厌,远不像草民那样好湖弄,即使已受到点封赏安抚,内心深处还是会持续对他这个皇帝生出怨恨。
“那朕,就会越来越强。”
皇帝低笑了起来,“义军愈弱,而朕愈强,关洛阳,这是死局,你如何破解?”
“你占了汴梁,想必也在苦修吧,但你的苦修,又怎么赶得上朕以天下为草场的进展?”
他的笑意渐冷。
“最多再有三个月,朕不但要镇压天下反局,还要再跟你交手……”
“亲手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