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呼啸,滚滚的风雨在岸边凝聚,北方的僧侣如同密密麻麻的黑点,覆盖在暗沉沉的寺庙周围。
绛衣披甲的青年驾火而来,在大阵之外稍稍等候,很快就到了这寒云峰上,那梅花在暗沉的风雨中显得有些萎靡,身材高大的真人则站在院前,目光沉沉。
“父亲。”
李绛迁拜下,恭敬地问了一句,金眸之中神色凝重,话音方落,另一对金眸很快从暗处转来,李绛迁与他对视一瞬,各自撇开,这才听着父亲道:
“如何?”
李绛迁行礼罢了,答道:
“回父亲,绛夏已经统领好人手,与沐券、紫烟的人汇聚,在荒野驻扎下,是汀兰真人亲自来了。”
“好。”
李周巍点头。
如今两岸对峙,法师和僧侣常常南下,做些骚扰的形式,李绛垄守北岸,李绛夏去了荒野,李绛迁在湖上,各司其职。
可李绛迁说完这话,稍微一顿,这才略有迟疑地道:
“算是收到四弟的消息了,在四闵郡…正在往回赶。”
李周巍明面上五子,三子都筑基成功,身居要职,这四子李绛梁也是一表人才,天赋异禀,从小受了崔决吟亲自教导,如今也到了可以突破筑基的时候,却时常喜欢向外游历,少在家中。
李周巍闭关多年,突破真人而归,这孩子才不得不往湖上回来,李周巍向来不大干涉自己几个子嗣的选择,只任由他去,并不在意,可见李绛迁面色有异,遂道:
“说罢。”
李绛迁掀了袍子,在他面前跪下,低声道:
“听闻四弟在外带了一女子回来,姓杨…是我等探听不力,竟然久久不曾知晓,直到他亲笔写了信,这才明白,还请父亲恕罪!”
李周巍终于微微皱眉,转过头来:
“哪个杨?”
李绛迁低头道:
“回父亲,是帝裔。”
李周巍微微眯眼,轻声道:
“那也怪不得你们。”
杨氏不但是帝裔,还是如今为数不多明确与阴司有过关联的家族,杨天衙至今还不被外界所知!要说是你情我愿有可能,可真要说是什么意外相恋,李周巍是不大相信的,他只能敛了神色,点头道:
“帝裔也好,自然是门当户对。”
可一旁的李绛垄低眉垂眼,李绛迁默然下拜,显然心中都有些不适。
李承淮离家修行,固然是得了父亲庇护、追求更长远的道途…可换个角度来看,岂不是李家对杨家影响力的一种削弱?杨宵儿对李曦治极为不错,可李曦治从来没有想过让杨氏的影响力染指望月湖,许多安排,常常是一石多鸟的。
让李承淮从湖上离去,固然是他欲求道,可未必不是抱着几分这样的考虑,李周洛如今都半归到青池的指挥下,到李绛淳出生,才更放松许多,有了将孩子放在湖上效力的意思。
可如今这么一出先斩后奏,自然会让一众李家高层有些敏感,可阴司的地位太过高贵,甚至是北方不越过江来的主要因素,李杨两家一向亲密,更不好多说些什么,李周巍轻声道:
“毕竟北方咄咄逼人,杨家也是好意,有这样一份姻缘,更显得两家亲切。”
这样一说,李绛迁两人都笑着应是,李周巍则将手上的玉简收起,暗暗思忖起来:
‘光明天涛与列府天阳遁都是极为契合谒天门的术法,都有些讨巧求成的味道,未来的发展不大,至少修行速度不慢,如今都入门了。’
这两道术法修炼起来都有些水到渠成的味道,兴许是与他当年修行秘法多,对明阳理解更为深刻所致,当下只默默收好:
‘空琢磨是极消耗时间的,既然已经入门,自然有斗法之时,帮助体会,已经足够了。’
正思量着,李阙宛捧着玉匣上前,在近处拜了,双手捧上前来,恭声道:
“禀真人,三样灵气已收毕。”
李周巍略有讶异,挑眉道:
“好快。”
往后的术法修行,李周巍同样把目光第一时间投在了身法之上,离火的那一道蹈焰行固然厉害,却并非他首选。
毕竟他与李曦明不同,李曦明受箓谷风引火,对各类火焰有极强的控制力,这一点恐怕天下没几个修士够得上,修行蹈焰行自然轻松的多,而李周巍受箓明彰日月,将来要提升的是明阳一道的道行,修行的明阳法越多,到时因为道行提升的获益也就越大,如果是离火身法,到时就很难吃到这份好处。
于是他仔仔细细在日月同辉天的上寰阁之中寻找一阵,找了许久的明阳身法,却大多不满意,可这么一看,却让他看到了那五品清炁术法《玄闳术》!
此术抬举清炁,无漏无伤之时寄养太虚,受伤之时便将以清炁疗愈,身陨之时还可以用升阳借助清炁逃遁,顿时让李周巍大喜。
他并非是想用这保命的神妙,而是看中了这用清炁疗伤的手段!
要知道他法躯出众,可一旦受伤治愈起来难得多,明彰日月虽然使他性命修为寄予一府,法躯可以避开很多致命伤势,可受伤起来还是很麻烦,绝对不同于李曦明服一枚丹药,闭关不到半年就可以修复…
而《玄闳术》抬举清炁,就是难得的不与其他道统冲突的疗伤妙法!于是他果断将身法推后,先将《玄闳术》取来修行。
清炁之术往往没什么苛刻的条件,此术也不例外,附录着数种采气诀,采用小清灵气、小乾清气、玄许清气三种,也仅仅要一份而已,正是李阙宛送上的三道灵气!
这三种清气都不难采集,却只有小清灵气广为人知,其他的并未听闻,要从头采集,本要按年计数,听他来问,李阙宛忙道:
“其余两道与小清灵气大同小异,同出一源,采气法又在,晚辈用了仙基物性之变,多花了几份小清灵气去换,早早换得。”
不用多等自然是好的,李周巍满意点头,正要多说,突然有些警惕地抬起头来,若有所查,他的身形立刻化光散去。
两旁的几人对视一眼,一同往天上望去:
“有人过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