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夏就是石夏,没有预约到座位的人很多,络绎不绝地前来,占满了现场的过道和后排。大作家的号召力就是这样,即使不是学文学这个专业的人,也一样知道他,读过他的作品,是他的读者,想要在现场听他分享。
陆严河和王霄都是作为石夏的对接人员在现场负责协调。
当石夏上台一开讲,他们两个的工作就暂告一段落了。
王霄忽然冲对陆严河一番挤眉弄眼,示意陆严河往某个方向看。
陆严河一愣,顺着王霄指示的方向看去。
在观众席第二排,陈思琦坐在那里。
陆严河立即笑了起来。
陈思琦并没有看到他,而是专注地听着石夏正在讲的童年往事。
王霄对陆严河小声说:“陈主编是专门为了石夏老师赶过来了吗?”
陆严河一转头就能看到王霄眼睛里那揶揄的意思。
他笑了笑,摇头说:“不然还能是为了我专门回来的吗?”
王霄:“我都还没有跟陈主编打过招呼呢,等下你得帮我介绍认识一下,《跳起来》的主编,你是来做过分享了,陈主编还没有来,等再过一两年,得把陈主编也邀请过来一趟才行。”
陆严河无奈地看了王霄一眼,倒是没有拒绝。
王霄这个学长,常常满嘴跑火车,也时不时给人一种“没個正形”的错觉,但抛开这些不说,他是一个在各方面综合素质都非常突出的人。
他能够在振华这样一个大学脱颖而出,成为青年协会的中流砥柱,他的未来也是清晰可见的一片光明。
某种程度上,他跟陈思琦在事业心这方面的共同点是挺多的。
为了搞定一个人,能使出水磨工夫。
当初为了把陆严河搞到青年协会,王霄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磨陆严河,就跟陈思琦现在磨石夏一样。
石夏来开讲座,苗月是肯定要来听讲座的。
陈时秋作为她的辅导员,再一次在她身边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意识到这肯定不简单了。
上次陆严河说,那个男人是个制片人,想要购买苗月一本的电影改编权,打消了陈时秋的怀疑,但时隔数月,又一次在苗月身边见到他,陈时秋作为辅导员的雷达马上滴滴滴地响起来了。
今天出现在苗月身边的这个男人,当然就是最近这段时间一直跟苗月一块儿写《暮春》剧本的刘毕戈。
今天刘毕戈过来,也是冲着石夏来的,拜托苗月帮他预约,抢到了座位。
当石夏的讲座一结束,陈时秋看到苗月和刘毕戈两个人一块儿准备出去,马上就跟了上去。
今天在他的眼皮底下,是绝对不会让苗月傻乎乎地跟着刘毕戈离开学校的。
他在走廊上装作意外,喊住了苗月。
“苗月,这位是哪个学院的同学啊?”陈时秋笑眯眯地问。
苗月诧异地看了陈时秋一眼,说:“陈老师,这位不就是我上次跟您说过的,想要把我改编成电影的那位制片人吗?刘毕戈。”
刘毕戈伸出手,要跟陈时秋握手。
“陈老师,您好,我是刘毕戈。”
陈时秋跟他握了握手,仔细打量了他一眼,说:“刘…制片?我这么称呼您,合适吗?”
“您随意,都行。”刘毕戈淡淡地笑了笑。
陈时秋问:“你们这部电影做得怎么样了?”
“还在创作剧本。”刘毕戈说。
陈时秋点了点头,看着苗月,“苗月啊,这剧本创作的事情,你也参与了吗?”
苗月点头,说:“是的,陈老师,我也是编剧,我跟他一块儿在写。”
陈时秋一愣。
他没有想到这个剧本竟然还真的跟苗月有关系。
他本来是想问苗月,既然剧本跟你无关了,你卖给他们改编成电影,后续的事情也和你无关,你怎么还跟刘毕戈来往这么密切呢?
陈时秋主要是担心苗月一个大一的女生,被一个社会上的人骗了。
尤其是这种校外的、比苗月大了很多岁的。
现在师出无名,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苗月见陈时秋不说话了,便说:“陈老师,那我先送他出去了。”
“嗯,早点回来啊,我等下十点到伱们那儿查寝。”陈时秋还是说了一句。
“嗯,陈老师,我把他送到校门口就回来。”苗月说。
“那我们先走了。”刘毕戈看了陈时秋一眼,点点头,跟苗月一块儿走了。
陈时秋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他感觉刚才刘毕戈最后那个眼神,有点像是在挑衅他?
“陈老师。”陆严河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陈时秋转过身,看到了陆严河和陈思琦。
他虽然是第一次见到陈思琦真人,但之前已经在网上看到过她的照片。
跟着陆严河上过好几次热搜的陈思琦,因为《跳起来》主编的关系,现在也算一个小小的名人了。
“严河,思琦。”陈时秋向他们打招呼。
陈思琦还有些惊讶,“陈老师认识我?”
陈时秋笑了起来,“当然认识,我可是《跳起来》的忠实读者。”
陈思琦受宠若惊地笑了,向他打招呼:“陈老师好。”
陈时秋看了陆严河一眼,说:“思琦今天晚上住哪儿?”
陈思琦说:“我晚上的飞机,回江广,现在得去机场了。”
陈时秋惊讶地看着她:“这么晚还回去?”
“是的,明天早上八点有课,得赶回去上课。”陈思琦说,“今天是为了来见石夏老师,刚跟他打了招呼,现在任务完成了,得回去了。”
陆严河也说:“陈老师,我今天晚上要跟您请个假,晚上不在寝室睡了,我送她去机场,回来估计已经十二点了。”
陈时秋点头,“好,没问题。”
“石夏老师一直不肯松口,没事吧?”陆严河问陈思琦。
“这才哪到哪呢,我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陈思琦淡然地说,“不着急。”
陆严河点头,“我还担心石老师一直不松口,你有些不开心。”
“哪能呢,这种大作家,你跟人缠了大半年的就指望人家把稿子给你,怎么可能嘛,谁不爱惜自己羽毛啊,我们杂志又才办了这么几期。”陈思琦说,“刘家镇愿意给我们稿子,是因为你跟他的私交和江印出版社在其中出了力气,八段斤老师愿意给我们稿子,是因为我们互相需要对方,那石夏老师对我们有什么需要的吗?完全是我们需要他。”
陆严河问:“八段斤老师是哪儿人?我还没有跟他见过,要是有机会,一块儿吃个饭。”
陈思琦说:“他不在玉明,看什么时候有机会,我来安排。”
陈思琦又说:“《偶像时代》那档节目希望在我们杂志上投放三期广告,你觉得合适吗?”
“你觉得呢?”陆严河问。
陈思琦想了想,说:“说实话,我不太希望在杂志上加广告页,现在我们光靠本身的作品销量就已经能够赚钱了,但是如果想要进一步把杂志做大,我们还是缺资金的,说实话,我还想要在目前这个基础上进一步提高稿费,只要稿费够高,就一定不缺好作者给我们写好稿子,我想让所有的作者都知道《跳起来》的稿费高,让所有的作者都主动愿意给我们投稿。”
“那要不然做成单独的广告页,夹在杂志里面呢?”陆严河说,“这样的话,也不会影响到杂志本身的装帧。反正我们的杂志都会有一层塑封不是吗?也不用担心广告页会掉出去。”
陈思琦眼睛瞬间一亮。
“这个倒是可以。”
陆严河说:“后续应该也会有一些品牌来投放广告,就像你说的,要是我们不接这些广告,白白损失了一块收入,拿了这块收入,我们不仅可以提高作者们的稿费,也可以用来做更多的策划,做更好的内容给大家。”
陈思琦说:“本来我一开始的想法是让自媒体来接商务,让杂志本身还是保持内容的纯粹性,但是现在自媒体的发展情况虽然也不错,竞争者却很多,我们错过了自媒体发展的先机,想要在这个时候去脱颖而出,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些契机,杂志倒是因为独一份,被很多人看好,《偶像时代》的三期推广,就直接给出了六十万的广告费用,根本不是自媒体能够比的。”
陆严河:“杂志能够赚钱是好事,别太多,惹得读者们反感就好了,别像有的杂志,一本下来,三分之一的内容都是广告。”
陈思琦点头:“嗯,总而言之,我已经定了几个原则,首先封底的广告页全部都拿来给我们的作者,推广和宣传他们的新书,没有要宣传的新书,哪怕空着也不用来登广告,其次呢,我想要再提高杂志的文稿版面,把版面尽可能地留给文字内容。”
“这样当然好。”陆严河说。
陈思琦:“我这边跟好几个人物专访记者都签了合作协议,以后我们每一期都要刊登一篇人物深度访谈文章。”
“访谈的专栏终于要上线了吗?”陆严河说。
“是啊,要签到好的人物专访记者太难了,大家都有自己固定的合作媒体。”陈思琦说,“纸媒虽然衰落了,但是几个大的网媒对于顶尖的人物专访记者还是很需要的。”
“那这一次是怎么签到的?”陆严河问。
陈思琦:“高标准的稿费和车马费,当然,我觉得他们最终答应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跳起来》这几期上市下来,反馈很不错,成了商业文艺杂志中的独一份,他们也看到了影响力,所以就答应了。”
陆严河:“还是得自身做得够硬,大家才会乐意来跟我们合作啊。”
陈思琦点头,“没错,之前不肯给我们供稿的作者,也有不少态度有松动了。尤其是刘家镇的新长篇销量这么高,让很多作者都心动了。”
“家镇哥的新长篇确实写得很好,我身边好几个艺人朋友都在追连载,果然,还是这种悬疑比较容易打破壁垒,各个年龄段的读者都很喜欢读。”陆严河说。
陈思琦眼睛一转,马上说:“那你说,我们是不是可以在杂志上给长篇做专栏,悬疑专栏,仙侠专栏,情感专栏,都市专栏,再来一个创新专栏,专门刊登相应题材的长篇。”
陆严河惊讶地说:“你的意思是,同时开五个连载?”
“同时开几个再说,但这样也可以打造我们的品牌专栏,你想一下,如果在我们杂志上连载的长篇,出版以后都能够成为畅销书,那还怕什么没有作者愿意在我们杂志上连载。”陈思琦说着眼睛就亮了起来,哪怕是在光线比较暗的车厢里都亮得像个灯泡一样,油然可见她的兴奋,“去给大家传达一种我们《跳起来》的用稿标准,让大家产生一种登上我们杂志连载的都是好作品的印象。”
陆严河明白了陈思琦的用意,点头,说:“要是能做到这一点,那当然很好。”
陈思琦:“现在我们收了不少好稿子,排期都已经到今年七月刊去了,我在想,要不要把今年的七月刊做成一本夏日特刊,内容可以做得更加丰富,这本特刊可以做成三百页甚至是四百页,同时,也在这本特刊上启动新的连载。”
一般一期书也就是一百五十页左右,做到三百页甚至是四百页,就是做成平时两期的量。
这样可以多刊登一些稿子,不用让那些作者们等着。
毕竟稿费都是在正式用稿之后才会打款。
四月份是暗波涌动的一个月。
《跳起来》在陈思琦和编辑部的各种头脑风暴中推进着各种新策划,约稿,审稿,改稿。
陆严河在认真完成自己的各项课程作业的同时,偶尔出去拍摄广告和杂志,热搜几乎没有再上了,从沸腾的网络世界消失。
但很多事依然很忙,比如《城市游记》又来找他了,辛子杏态度非常热忱地想要把陆严河请回去再录下面这一期,陆严河什么都没有推辞,因为自己有了时间,便点了点头,让辛子杏长松了口气。
而《人在囧途》这个剧本,贾龙也在推进,正在找投资,找导演,陆严河跟贾龙碰过两次头,都是在沟通要把这部电影拍成什么样。
《宁小姐》这边,贺函仍然在寻找他的女主角,陆严河则仍然请来了何淑怡老师,带着他练习台词,钻研人物。
《暮春》这边,刘毕戈和苗月已经写出了剧本初稿,找了陆严河先读一遍,陆严河读完,提出了一点自己的意见,主要是集中在他自己要演的这个人物上,刘毕戈和苗月则拿着他的意见去做第二轮修改。
李真真来联系陆严河,沟通《年轻的日子》第二季的录制事宜。
陆严河跟陈梓妍一沟通,给的反馈是“如果是原班人马就继续录制,如果不是原班人马就算了”。
他不想再经历另一个蒙粒事件。
这些都是跟陆严河有关的工作,而跟陆严河无关的工作,最受瞩目的,其实还是《偶像时代》。
其他人在做什么陆严河不知道,但陈梓妍却是很多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给这个被暂时命名为天星奖的偶像艺人大奖穿针引线地找人上。
要颁发一个奖项,势必就要成立一个奖项的委员会,负责诸多事项。这个奖项委员会,除了牵头要做这件事的几个人,还有再拉来几个行业内的大拿,能够疏通上下关系、在各个方面推动这个奖项做起来的大拿。
因为陆严河已经离开了偶像赛道,这个奖项对陆严河来说影响不大,不过对李治百和颜良来说却很大。
周平安早早就听到了这个风声。
以他的性格,又怎么会愿意看到这样一大块肥肉即将出锅的时候,跟自己毫无关系呢?
周平安马上找到了马副总。
星娱是国内最大的偶像艺人经纪公司之一,有着上百位偶像艺人。
他们要做《偶像时代》,要做天星奖,都绕不开星娱。
如果星娱这家公司不配合,那这个节目和奖项是无论怎么弄都会逊色几分的。
结果,周平安一赶到马副总的办公室门口,却被他的秘书给拦住了,说陈梓妍正在里面跟马副总说话。
周平安瞪大了眼睛。
“咱们星娱一直在偶像艺人这一块投入了大量的培养资源,其实就是看好这一块未来的市场,现在,有这么多人要做这样一个节目,给偶像艺人提供固定的舞台,也要成立这样一个奖项,去提高偶像艺人的地位和关注度,星娱参加的话,好处很多,马总你做了这么多年,肯定看得出来,不用我再赘述。”
陈梓妍坐在马副总的面前,说:“这会是一个风口,不是这个奖会带起来一个风口,而是偶像艺人的风口已经出现,就看谁能够率先站在这个风口,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马总,你肯定是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对吧?”
她看着马副总,盈盈笑了起来。
说服一个人,该怎么做?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办法。
有的人是找别人的软肋,有的人是找别人的利益需求,而陈梓妍的做法却往往从大势、大环境出发,找到双方的共赢点,晓之以理。
陆严河在这个方面还受到了陈梓妍挺大的影响。
陆严河本来都以为陈梓妍这段时间忙着这件事情,在他这边的精力会放得稍微小一点。
所以,他也没有怎么去找陈梓妍。
让他没想到的是,陈梓妍就算这么忙了,竟然还在帮他对接一些演戏上的工作,四月底的时候,突然给他打电话,说给他接了一个电影,客串的戏份,就一场戏。
导演王重的电影《三山》。
王重是一个很有名的文艺片导演,过去每一部电影都是电影节和电影奖项的常客。
陆严河接到陈梓妍的电话,也什么都没有问,直接去了片场。
陆严河一去才知道,虽然就一场戏,却还挺难演,他要演一个神神叨叨的算命先生。
陆严河不知所措地看着王重,疑问:“算命先生?”
不都说算命先生一般是中年或者老年的形象吗?怎么找他来演?
王重说:“我们这个戏里就是要一个很年轻的算命先生,要有反差感。”
《三山》讲的是三个年轻人去寻宝,结果路上遭遇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简单来说,就是贪嗔痴妄等一些概念的具象,而陆严河所演的这个算命先生,是他们三个年轻人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跑进一座山庙里,突然碰到的。
这是个古装戏,陆严河没有看到完整的剧本,只拿到王重交给他的片段。
“这个算命先生,你就理解成是一个神神叨叨、脑子不正常的人,灾荒之年,没有什么营生,所以子承父业,干起了算命先生这个行当。”王重说,“千万别往实了演,我不要那种,整个电影的风格是类似魔幻的概念,这个算命先生给三个年轻人算命,算出他们接下来一路坎坷,充满血光之灾,把这三个年轻人吓住了,承担的就是这么一个功能。”
陆严河现场拿的剧本。
这一段里,算命先生确实是神神叨叨的,一会儿说要收钱,一会儿又说看在萍水相逢的份上,免费为他们三个年轻人算上一卦,算卦的过程中,脸色越来越震惊,因为三个年轻人的卦象,一个比一个血光浓重。
卦象把他这个算卦人也给吓到了,觉得自己是遇到了什么大凶大恶之徒,怪叫地冲出了这座庙,消失在大雨之中。
从剧本上来看,就是一个很脸谱化的人物。
陆严河不知道这个客串的戏份,是王重找了他来演,还是陈梓妍知道他要找个人,才把陆严河介绍了过来。
不过,以陆严河现在的名气来客串一部电影,无论怎么说其实都是来给人帮忙来了。
王重对陆严河也挺客气。
这位导演,做导演也有十几年了,产量不高,过去就拍了五部电影,这是第六部。
每一部电影都是文艺片,票房最高也就一千两百万,这部《三山》俨然也不是个商业片,仍然是充满了思辨和寓言的故事。
陆严河见了三个年轻演员,陈江,隋芳然,王路。
这三个年轻演员都比他大个几岁,不过也都很年轻,一聊才知道,都是刚毕业一两年。
他们也都是第一次跟王重合作。
新人,没有名气,能够主演王重的电影,对他们来说当然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就算票房不高,那也是知名的文艺片大导演。
他们三个人对陆严河都挺热情的,但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陆严河说话,好像有些拘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