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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满仓要不是看他长得壮实,真想给他一脚,这说的是人话?
“你要是真想娶,我现在就能给你订下来”
“订!”
老彪子梗着脖子四处撒么着问道:“但可得说好了啊,要漂亮的,越漂亮越不嫌漂亮”。
“村头儿王寡妇长的好,你要不要?”
“那还是给您留着吧,我还年轻…”
“去…”
两人逗笑着回了家,这会儿张掌柜三人已经醒了,正跟炕上坐着喝热水呢。
赵家二姑回来给倒的茶水,见着老彪子回来,张万河便问了什么时候回去。
“现在就走”
老彪子回了张万河的话,转头对着赵家二姑说道:“二姑,上次去厂里还见着尹群了,说是等放假就回家来”。
“好好”
赵家二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要是李学武那边来的人,她总想问问儿子的情况。
可每次都被尹满仓挡了回去,尹满仓是知道儿子情况的,因为他经常去轧钢厂办事儿。
不过尹群的性格随了他母亲了,有些腼腆,也可能是青春期,跟自己父亲也是说话不多。
尹满仓知道媳妇儿的担心,不过还是瞪了一眼。
“在他二哥手底下还能亏了他?该干嘛干嘛得了”
训了媳妇儿一句,随后对着老彪子说道:“吃完晚上饭再走吧,反正回去也没啥事儿”。
“甭了,您这儿也没有应等儿姑娘,我不愿意多待了,哈哈哈”
老彪子开了句玩笑,看着张掌柜三人已经下炕穿好了鞋子,便也转身往出走。
尹满仓嘴上还是客气着想要留他们吃晚饭,可老彪子哪里肯开夜车。
“姑父,得回去的,家里还有事儿呢”
老彪子由着张万河他们先上了车,自己站在车边对着送出来的尹满仓夫妻两个解释道:“国栋的奶奶今天埋的,晚上武哥有安排”。
尹满仓听见这话便皱着眉头说道:“怎么不往山上来个信儿,你们这不是…”
老彪子笑着摆摆手解释道:“甭多心啊姑父,谁都没告诉,按照国栋的意见,一切从简”。
听见老彪子的解释,尹满仓这才住了要训斥的话,关心地问道:“啥时候没的?”
老彪子这会儿上了车,边打着火儿边回道:“昨个儿早上没的,到寿七十三”。
“嗷呦”
尹满仓脸色肃了肃,惋惜地说道:“回去多劝劝国栋节哀吧”。
“得嘞,姑父,您忙吧”
老彪子踩了油门打了方向盘便往出开了,张万河等人则是趁这会儿跟尹满仓拱拱手道别,算是谢过招待之情。
看车吉普车一溜烟儿开出大门,尹满仓背着手往回走,赵家二姑则是问道:“国栋是谁?”
“学武的把兄弟儿”
尹满仓随口说道:“去城里见过几次的,挺实在个孩子”。
赵家二姑跟着进了屋,问道:“你跟他们弄得那些,不会有啥事儿吧?”
“娘们儿家家的懂什么!”
尹满仓皱着眉头训了一句,随后叮嘱道:“别出去胡咧咧去啊!”
“我知道”
赵家二姑嘴里应了一句,颇为担心地说道:“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跟那些小伙子…”
二姑还要磨叨,却是被尹满仓的眼神制止了。
“你当这是啥?”
尹满仓抬手抻了抻肩膀上披着的中山装,点着虚空说道:“这是工作,是你一个娘们儿能过问的?”
二姑憋憋嘴,可不敢再说这事儿,挨着炕边儿坐了,有些闷闷地说道:“要是家里过的好,就让小群回来吧”。
“想都别想!”
尹满仓一想起儿子就来气,盘腿儿坐在了炕边,拉过烟笸箩,边卷着旱烟边说道:“他这辈子都别想回村儿来!”
“那还能在外面待一辈子啊!”
要说起儿子,二姑是敢跟尹满仓吵吵几句的,儿子就是她的命根子呢。
“你们娘们儿头发长见识短!”
尹满仓拿着卷好的旱烟舔了唾沫固定了纸,拧了一头儿的纸捻儿,划着了洋火儿点了烟。
抽了一口,这才说道:“那城里是啥生活,这农村是啥生活,你还想着小群回家来,跟你我似的,面朝黄土背朝天呢?”
“可现在…”
“现在个屁!”
尹满仓没叫媳妇儿说出口便给打断了,道:“你知道今天出太阳,明天就一定出啊?”
说着话,边抽着旱烟,边眯着眼睛嘀咕道:“你就见着东西好了,没见着置办那些东西担着啥风险呢”
“担风险你还干!”
“不干?呵呵”
尹满仓冷笑了一声,道:“村里人都叫那小子玩儿成鬼了,那训练场就是那鬼头灯,我敢说不干,明天我就得下地干活儿去!”
“那咋这样!”
二姑惊讶地看着丈夫,道:“这雅芳二小叔子是要害你?”
“我值几个钱?”
尹满仓抽了一口烟,道:“你不懂,甭瞎操心了,小群那边有他照顾呢,错不了”。
他也知道媳妇儿担心儿子,那也是他儿子,也担心。
可那儿子不能再养在家了,都要被媳妇儿养废了。
腼腆的样子哪里像个大小伙子,以后还不叫人活吃了去。
他这书记的位置要准备传给儿子的,想的就是让儿子在外面闯荡出来,能拿起个事儿来,到时候回来好接班儿,村里人也不至于说什么。
再一个,他不愿意跟媳妇儿说李学武的事儿,也是怕媳妇儿说走嘴了。
这人心啊,能猜不能说,说了就没意思了。
只有现在看,那小子的一步步布局才看得明白,哪里是顾及亲戚感情,帮着村里人啊。
就大嫂是村里出去的,就值得这么照顾?
说破大天了尹满仓都不信,以前都被这小子给画的大饼迷了眼了,现在上了贼船,再想下去都难了。
他不知道山上那些东西要掉脑袋吗?
可不做不行了,漫说李学武要恼火,就是村里人也不允的。
每年都从村里招工,那是什么待遇?
工人,那就是顶流!
这个训练场自打建成以来,这村里人的嘴里就没断了这个话题。
光是训练场后勤从村里采购的东西都叫村民乐匹燕子了,块八毛儿的,在城里人不叫啥大事儿,在农村是要打掉脑袋的。
就说这猎狗,现在哪家不养啊,10块钱顶半年零花儿了!
村里谁都没注意,尹满仓能不注意?
他是书记,是要看村民思想动态的,这小子把一块儿又香又好吃的大肥肉吊在这儿,谁不拥护训练场?
尹满仓支持训练场,那他就是书记,就是带头人。
等有一天有人反对训练场,可能当天晚上他们家人就得在山里某处地方“迷路了”。
什么特么姑父啊,玩蛋去!
别说这个时候风气好,黑天的时候也“黑”着呢。
李学武的车是下午十二点四十六到的厂大院儿办公区,人是十二点四十七被徐斯年截住带去的主办公楼。
“咋地了?”
李学武跟着徐斯年边上楼边问道:“火上房了?都不叫我回办公室歇口气儿?”
“没给分局那边打电话催都够给你面子的了!”
徐斯年手指指了指楼上,说道:“上午厂长办公会开了个稀碎,下午这会儿要开书记办公会,厂长想找你谈谈”。
“我特么又不是谠委委员,书记办公会找我干屁啊?”
李学武皱着眉头抱怨道:“是不是你给我下绊儿了?”
徐斯年看着脚步放慢的李学武苦笑道:“你可冤枉死老哥了,我啥时候给你下过绊子啊!”
说着话用手轻轻搭了李学武的胳膊,轻声说道:“上午跟维洁书记谈了有一阵儿,不大对劲儿”。
“关我毛事儿!”
李学武一脸无辜地看着徐斯年,说道:“我最近都忙的脚不着地儿了,怎么扯到这儿了?”
说着话胳膊肘怼了一下徐斯年问道:“只不是有啥情况?”
“怎么扯的你还用得着问我?”
徐斯年撇着嘴看了看李学武,轻声说道:“你当人都瞎啊,啊,先前跟谷副书记鼻子不是鼻子的,现在有说有笑的,因为啥你自己不知道?”
“不知道啊”
李学武“茫然”地说道:“这特么汇报工作都不正常了?咱俩比跟她还亲近呢!”
“你以为呢!”
眼瞅着到三楼了,徐斯年瞪着眼睛说道:“现在厂里谁特么不知道咱俩关系好!”
“码的,绝交了啊!”
李学武愤愤不平地上了三楼,嘴里骂骂咧咧地说道:“这工作没法儿干了,朋友都不能交了”。
徐斯年要骂街的心都有了,明明是这小子嘴里没准话儿,怎么现在还特么委屈上了。
得了,谁让自己是大哥呢,哄哄吧。
“哎,跟厂长可不能耍捶啊!”
临进门前徐斯年拉住了李学武叮嘱道:“上次的事儿是特殊情况,现在你可是处长,不能乱来”。
“放心吧,我又不是十八九岁的孩子”
李学武回了一句,敲了敲门,便进了办公室。
徐斯年站在门口琢磨了一下,低声嘀咕道:“二十比特么十九还不是东西呢!”
嘀咕完便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等消息去了。
李学武这边跟杨凤山已经坐在办公桌两边抽上烟了。
现在他是副处长,但主持一个处的工作,在杨凤山这边儿也是有面儿的了。
杨凤山抽了一口烟眯着眼睛说道:“听说昨个儿有人去你那儿闹去了?”
“呵呵,没那么邪乎”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抽了一口烟,说道:“就是家属不大理解,找我问问情况”。
这事儿既然已经处理了,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好,不值得说道。
再一个,杨凤山问这个也不一定是啥好意,不是看热闹就是想敲敲自己。
回了杨凤山,李学武伸手在面前的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看着对面的厂长说道:“咱们机关啊,听风就是雨,我那边是蚂蚁大小的一个屁,到您这儿就是龙卷风了”。
这比喻…杨凤山听着有点儿那啥。
“嗯,有些同志思想意识还是认识的不到位啊”
杨凤山点点头,说道:“你在地震时期对于谣言的处理是正确的,杨书记也认同这一点,说你治安工作做的好啊”。
“都是本职工作”
李学武无所谓地说道:“为人民服务嘛!”
杨凤山看了看李学武,这小子最近语录用的有点儿勤啊,什么情况?
“你的能力我一向是不怀疑的”
杨凤山将手里的烟卡在烟灰缸上,双手搭在一起靠坐在了椅子上,目光却是看向了李学武。
“相信你也听说了,这次地震给咱们厂工人的居住环境带来了相当大的挑战和考验,书记和我都比较关注改善工人现有居住环境的问题啊”
李学武没有说话,而是坐在对面儿,微微皱着眉头,听着杨凤山的话。
“当天回来我们这几路领导坐在一起沟通了一下,形成了较为统一的意见”
杨凤山说完便看向李学武,眼神里都是问询。
“嗯,看见了”
李学武伸手弹了弹烟灰,道:“我赞成厂领导的决议”。
“呵呵”
杨凤山轻笑了一声,往前探了探身子,认真地说道:“我想听听你的具体意见”。
李学武皱了皱眉头,道:“这不在保卫处的业务范围内吧?”
“你是处级干部,要在思想上做轧钢厂的主人啊!”
杨凤山微微垂下了头,双手放在桌子上,也不去动自己的那根烟。
“轧钢厂不是我的,也不是杨书记的,不能什么事儿都我们关起门来定,我们也是愿意听听门外的声音的”
李学武看了看杨凤山,这特么是说自己呢吧,愿意听门外的声音你倒是把门打开啊,为啥开会的时候老关着门啊?
看样子这谷维洁玩儿的一手好牌啊,都知道啃下家儿了顶上家儿了。
“房屋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
李学武动了动手指,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冻都不是一天,那解冻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解开了”。
杨凤山点了点头,拿过笔记本和钢笔,示意李学武继续说。
李学武则是将自己的烟也卡在了烟灰缸上,道:“我不反对工人住的好,但我就在想,钱打哪儿来啊?”
杨凤山看李学武把皮球踢到了自己脚下,笑了笑,拿着钢笔说道:“这也是我们在考虑的问题啊,所以要征求大家的意见嘛”。
李学武没想到杨厂长的球技这么好,一定不是国足出来的。
歪了歪脑袋,问道:“您不会盯上我们处那点儿办案特殊经费了吧?呵呵”
看看,这嘴多会说,那么多的小金库现在成了办案经费,领导要挪用?
“呵呵呵”
杨凤山轻笑着点了点李学武,道:“我倒是希望你点石成金的本领更强一些啊,不仅仅解决一处的经费问题,最好把全厂的问题都解决了”。
“那我可就抢了吕处长的饭碗了,哈哈”
杨凤山说他搞小山头儿,李学武就骂财务处处长是废物,这叫合理反制。
财务处那就是杨凤山的自留地,骂财务处长跟骂他一个样。
两人看似在开玩笑,实则已经拎着大砍刀拼上了。
杨凤山眯着眼睛微笑道:“要是能解决厂里的经费,不,解决居民区建设的经费,我把这个厂长让出来给你都行”。
以退为进?步步紧逼?
李学武拿起烟头抽了一口,道:“出了个二十岁的副处长机关里都风风雨雨的,要是出了个二十岁的厂长,怕是要闹破天了呦”
“有这份自信就是好的”
杨凤山用手里的钢笔点了点桌子,认真地说道:“就像我说的,这厂是咱们大家的厂,是咱们的家,你李副处长也不忍心工人兄弟姐妹住着危房吧?”
“我本来是想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拒绝您的”
李学武看着杨凤山说道:“可我承受不起您说的这个重担啊”。
说着话点了点手里的烟头儿,道:“钱嘛,厂里拿不出多少来吧?”
杨凤山没有回答李学武的话,这个时候的厂经费预算对处级干部是公开透明的,谁都能看到。
李学武眯着眼睛说道:“那只能从结余的钱出了,今年结余的只有边疆一行带来的效益了”。
“是有这么个打算”
杨凤山并没有隐瞒或者不好意思,这钱也不是李怀德和他李学武的,作为厂长是有权利动用的。
更何况这是上了班子会议的,李怀德都不敢反对的事情,你李学武能怎么着?
按照大领导的指示,事情可以办,但是必须抓住了缰绳,不能让马乱跑。
现在账上这笔资金就是要跑的那批疯马,多待一天都是某人猖狂的资本。
所以要用起来,用在自己的手里,让这股资金成为自己成绩。
领导嘛,成绩第一,恰饭,斗争,不寒碜。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说道:“这次的收益都不到完全建设用款的十分之一吧,后面的大窟窿拿啥堵?”
糊弄鬼呢?
脑子一热就上马,后面不是一地鸡毛嘛 这次牛羊肉轧钢厂在边疆赚了一百多万,可距离李学武计算的建设预算还差老大一截儿呢。
开始这几栋楼能建起来了,后面的呢?
拿纸糊啊!
李学武才不参合他们这些破事儿呢,今天杨凤山的意思明显就是不想带李怀德玩儿,不然不可能在李怀德没在家的时候这么着急办这个事情。
再一个,厂长也不是真心要问他的计。
而李学武要挑明的就是这个意思,这个时期必须有李怀德参与。
倒不是他对李怀德多么的衷心,未来李怀德不能倒,更不能掉队。
就他自己做的那些事儿,没有一个挡枪眼儿的,他有几个脑袋够枪毙的。
“所以要问问大家的意见嘛”
杨凤山也看出李学武的意思了,把钢笔放在了笔记本上,说道:“集思广益,集腋成裘…”
“就是把保卫处拆了,也倒不出一层楼来”
李学武正色地说道:“想要办这个事儿,必须从联合企业身上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