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个人在部队锻炼过,有办案的头脑,有为政的头脑,但经商的头脑一定是都用来长身体和走捷径了。
娄母现在看着李学武倒不是想的这个“女婿”有多么笨,而是觉得自己闺女可能要很累。
一个草莽,注定不会关心和照顾人,更不会持家,偏偏还大男子主义,这聚财是没法儿了。
“十吨”
“啥?!”
“啊?!”
“噗!”
屋里除了那位老管家站的远,没有强烈的反应,沙发边上的娄姐和娄父娄母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呆呆地看着李学武。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撇了撇嘴,将手里的茶杯放在了茶几上。
随后很是无所谓地解释道:“一个朋友,关系还不错,说手里有些玉石问我要不要,我说是不是真的,他说是,我就都要了”。
“十吨?”
娄姐不敢置信地看着李学武,她现在好像明白了,李学武先前说的一万块不是一块儿。
“嗯”
李学武点点头,说道:“他着急的嘛,所以便宜喽”。
娄姐不敢置信地追问道:“十吨一万块钱?”
“呵呵,做梦呢吧”
李学武笑着推了推盯过来的娄姐,说道:“一吨一万块,还十吨,抢劫啊?”
“你这跟抢的也差不多了”
娄父拿着手绢擦了擦嘴角的茶水,哆嗦着手将茶杯放在了茶几上。
这小子不讲武德,说话竟然大喘气。
娄姐这会儿早已经反应过来这笔账了,不敢置信地看着李学武问道:“你真的花了十万块钱买了十吨玉石籽料?”
“呵呵,不然呢?”
李学武看了一眼茶几上的玉石料子说道:“难得大马路上随便捡来的,逗娄叔叔啊?”
“你这买卖做的值”
娄母见爱人正尴尬着,赶紧接过话茬儿,笑着说道:“只知道你在公家做事,没想到还有这份财力”。
“不是我自己的”
李学武得体的笑容给了娄母很大的好印象,先前看着就好,现在看着更好了。
又会做人,又会做事,又会赚钱,这小伙子真是好。
“是我的发小兄弟”
李学武解释道:“大家都是穷苦孩子出身,想要赚个养家糊口的营生,这不是弄了个废品回收站嘛,顺便做点儿小买卖”。
娄父看着李学武,他现在严重怀疑这人是在炫耀。
还小买卖,有交易额十万块钱的小买卖吗?
他怎么不知道,叫李学武说的,他都想去趟边疆,看看玉石生意是不是这么好做。
不过他也就是想想,或者说说而已。
又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也不是第一天做买卖,什么话他哪里还听不出。
这是回应自己先前的试探呢,也是给自己吃定心丸呢。
意在解释他不贪婪自己的钱财,说他随随便便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这个他承认,别看一万块钱一吨玉石李学武买来了,可不代表别人也能买来。
生意不是这么做的,没有他这个身份,谁又能随随便便去边疆,谁又能有底气买十吨玉石,而且价格这么低的玉石。
老早儿有一句话,叫朝里有人好为官。
这话对公家人有用,对买卖人更有用。
即使什么都不做,抬抬手,动动笔,都比他们累死累活的拼命强。
但现在来看,这个小伙子把自己的定位分的很清楚,并不承认这些是他的,都是他发小的。
娄父当然查过这个回收站,也查过这些人的底细,就是一群破落子弟。
说白了点儿,就差上街要饭的那种。
也就李学武有点儿身份,还都是这些年有了的,他爹都没给他赚了什么底气。
要是时间往前拨二十年,娄父连看都不会看他。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们这些人的日子是王二小过年,是一年不如一年。
平等后的机会给了这些人翻身做主的可能,一个大夫的孩子都能纳他资本家的闺女为小儿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耗子都能给猫当伴娘了。
更疯狂的在后头呢,小伙子进屋还没开始谈话,先甩出来十万块钱给他看。
一个医生的孩子,几个破落户,捡马粪的,告诉你,半年,白手起家,你会信?
恐怕只有后世那些雇人写自传,做励志演讲,说什么努力就有明天的大咖们的拥戴才会相信。
别人信不信,反正娄父不信。
现在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特殊的女婿了。
“老钟,书房准备妥当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先生”
管家老钟上前半步微微欠身应了一声,回答完以后又退了回去。
娄父抬抬手,示意了一下楼上的书房,对着李学武说道:“听说你喜欢文学,我这有几本书,你看看喜不喜欢”。
“哦?今天还有这惊喜?”
李学武笑着随了娄父站起身,边笑着,边看了管家一眼。
特么的,自己的理想要改一改了,先前说,要奋斗到用上私人女秘书。
现在看,那个太特么low了,太特么俗了。
俗不可耐也!
女秘书哪有这种老管家有派头儿,有底蕴。
李学武决定了,要奋斗到能用上十个这样的,以后连上厕所都得安排两个跟随。
自己要蹲坑的时候一定要听到其中一个用一嘴的伦敦腔问候自己:mayihelpyousir
另一个要娄家这样的,一嘴的地道四九城老腔:“便坑已经准备好了,先生,随时恭候您的就位”。
“把你爸爸和学武的茶杯送上去”
娄母站在沙发边上,示意眼巴巴看着李学武的闺女给端茶,同时示意了管家老钟不必上楼帮忙。
这位管家是知道主家跟客人有话要说,这会儿见着娄母吩咐,微微欠了欠身,忙自己的去了。
娄晓娥笑着端了两杯茶,跟着父亲和李学武的脚步上了楼,送去了书房。
今天之所以现在客厅见李学武,完全就是父亲的意思。
她也知道,这是一道关。
李学武过了关,自然是要上楼谈更进一步的话题,如果没有过关,那么今天就真的是一个随便的见面和谈话。
当然了,没有过关父母也不会多阻碍她和李学武之间的关系,因为两人本来现在就没有关系。
你要说男女朋友吧,两人都没法承认。
你说更近一步的男女关系吧,更是为当今社会所不容。
所以嘛,现在两人只是朋友关系。
可现在李学武过了关不说,还摆了自己父亲一道,这不得不让娄晓娥感到欣喜。
看着胳膊肘已经拐不回来的闺女,娄母无奈地笑了笑,在楼梯看不见几人的身影后又坐回了沙发上。
嫁进娄家,勾心斗角了半辈子,好不容易大房、二房主动跟着儿子走去港城避难,想着在内地跟他过日子吧。
没想到,现在的形势又变了。
她能被丈夫留下不只是因为她有做饭的手艺,也不只是她有待人接物的本领,而是她最值得抛弃和牺牲。
这么说好像很残酷,可事实就是如此。
她是小儿,还没有儿子,生了两个闺女,在这个家的地位可想而知了。
丈夫没有让她走,表面上说她没有儿子依靠,到了港城怕她受欺负。
其实是把她们娘几个留在内地,如果形势有变,可能把她们当押物,丈夫要走人的。
后来多少年没见着形势变化,又见闺女一个个地长大,这才许了嫁人。
这嫁人也是有牺牲和目的的,大闺女娄晓莹嫁给了一个运输司机,二闺女娄晓娥嫁给了家里原来佣人的孩子。
为的就是把他们家“平民”血统搞的再纯一点儿。
可现在来看,一半的希望不说,可能全都破灭了。
她的两个闺女全都白白牺牲了,自己丈夫的目的都没有达到。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大闺女嫁的这个司机又傲气又穷酸,根本不跟这边的家里来往。
仗着工人的身份,瞧不起家里,可还羡慕娄家的财富,不然何必“六亲不认”呢。
二女儿一样如此,想着小闺女疼爱,给了相处半辈子的佣人吧,那许大茂也是眼皮子底下长起来的。
万万没想到啊,知人知面不知心,闹起了这么多事儿。
有时候她也想,这辈子自己搭进去了,连两个孩子都要搭进去。
可傻人有傻福,自己二闺女看着心眼实诚,却是时来运转,否极泰来。
丈夫算计来,算计去,先前的布置多白费了,反而是这个二闺女离婚后因祸得福,给家里带来了转机。
现在看着李学武跟自己丈夫能平起平坐地谈话,气势和身份都了然,她也知足了。
什么名分不名分的,说斗,说做小的难,那还能难过嫁给体力汉,一辈子给人生娃洗衣做饭?
都是做了小,心又不满足,矫情罢了。
娄姐想的没有母亲那么多,但确实是想李学武能跟自己父亲聊得来的。
即使一辈子她都不要李学武给她什么承诺和名分,只要对自己好,对自己的家人好,她就知足。
在书桌的两边放下茶杯,娄姐还想去旁边的沙发上坐。
可她爸不想她听他们要谈的事情,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在这个家娄姐可以撒娇,可以蛮不讲理,但是不能在正式场合胡闹。
见着父亲的示意,只能眼巴巴地看了李学武一眼,随后走出了门去。
李学武看着门口的方向笑了笑,随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坐在书桌后面的娄父仔细再看了李学武一眼,随后也端了茶杯,问道:“喜欢看什么样的书?”
“呵呵,您不会真的约我来看书的吧?”
李学武轻笑了一声,将手里的茶杯放回了原处,随后便很随意地靠坐在了椅子上。
娄父抿了抿嘴,从茶杯的上方看着李学武撒么着他的书房,挑了一下眉毛,低头喝了一口茶。
他知道年轻人都不爱拐弯抹角的,可眼前的年轻人不一样,不是走仕途的嘛,这么点儿耐心都没有?
李学武看了看墙上的书柜,跟传统百宝阁的中式书柜不同,娄父的书房设置的是西式的书柜。
而且很西式,英法那种古典氛围,还是暗色的,显然是有特意设计的。
“这里以前就是我父亲的办公室”
娄父将手里的茶杯放下,解释道:“那时候四九城还有老佛爷呢,当时买办们的书房就是这样的,我父亲说这是当年的潮流”。
“确实古典”
李学武点点头,肯定地说道:“几百年的老资本主义帝国不是白给的,从细微之处就能见识到人家的用心”。
娄父动了动眉毛,没有接李学武的话茬儿,他并不知道李学武对这种事情的看法,怕自己说错了话,让对面的年轻人会错了意。
“我三十岁接了我父亲的班,算是同龄人里面出类拔萃的存在了”
娄父很是肯定地看着李学武说道:“但我要说,你是我所见过的年轻人里,最让我意外的,也是最让我…惊叹”。
“谢谢”
李学武微微颔首表示了谢意,脸上全是谦虚和善意,可娄父看到的却是自信和从容。
“说实话,小娥配不上你的”
娄父微微摇了摇头,感叹道:“我说的不是年龄,是心”。
怕李学武理解错误,娄父边说着边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呵呵,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李学武笑了笑,说道:“我这个人活的很自私,喜欢的都想要,却不会掂量自己的份量,从小就给我父亲惹了很多麻烦”。
娄父当然明白李学武说的是什么意思,可不是他小时候惹祸挨打的事儿。
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儿能耐,到刚才楼下的刮目相看。
本以为他把看李学武的眼光抬的够高的了,可现在来看,还远远不够。
不是他高傲看不起年轻人,也不是他不能平视对方,沟通交谈,而是对方有着很深的文化功底和思维艺术。
如果不是李学武就活生生地坐在他的对面儿,如果不是李学武的家就在四合院,他是如何都不会相信这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自己二十岁的时候在干啥?
五陵年少争缠头呢吧!
娄父微微摇了摇头,道:“我并不反对你们的关系,我只是反对没有意义的关系,和,不负责任的关系”。
娄父说话顿句很清晰,且用手指微微点了点桌面强调着说道:“她是我的闺女,我不允许她作践自己,更不允许别人轻慢她”。
“您以为我是…哈哈哈!”
李学武笑着没有把话说完,这笑声就是对娄父最好的回应了。
娄父也是轻笑了起来,随着李学武的笑声“呵呵”地笑个不停。
坐在楼下的母女两个听见楼上传来的笑声也是露出了微笑,只要没打起来就好。
要是真打起来,吃亏的一定是…
“哈哈哈”
李学武笑过一阵,指了指书房的环境道:“我曾经也想着有一个这样的书房,然后用书把书房填满,可我爸说我是瞎子掰苞米,呵呵”。
“呵呵,年少轻狂嘛”
娄父明白李学武的意思,说的不是书,是人,男人,和女人。
“谁还没有一个招人恨的年龄呢”。
说着话,拿起桌上的茶壶主动给李学武续了茶水,继续解释道:“我年轻的时候跟人家争女人,打的头破血流的,动刀动枪的”。
看着娄父微微摇头的模样,李学武能想到这些富家子弟是多么的张扬的。
而现在娄父能跟自己说这些,那就代表认可了自己的存在,也认可了自己的身份介入到娄家。
“我不会”
李学武谢过娄父的倒茶,伸手接过茶壶,给他续了茶水。
第一次自然是要等娄父给自己倒茶的,因为自己是客,他是主。
因为年龄的原因,和今天谈话的目的,等他给自己倒茶就代表了认可。
现在李学武接过茶壶,给对方倒茶,这就代表知礼,代表自己尊敬对方,认可对方,也定下了自己晚辈的身份。
“现在我真的有了书房,但每一本书我都要仔细品味和阅读后,觉得值得拥有,才会放在书房里,就像您”
李学武放下茶壶,指了指娄父身后的书架说道:“每一本书都能表达您的知识和涵养,而不是靠这些书来充当门面”。
“喝茶”
娄父笑着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李学武的意思,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示意李学武喝茶。
李学武则是笑着点点头,敬了娄父一下,等对方端起茶杯,自己才端了起来。
两人从一进门就开始交锋,斗的不是气,也不是非要比出个高低。
李学武还没有压自己老丈人一头的恶趣味。
两人争的是,谁主导这次沟通和谈话的主动权。
娄父很明白,他在身份上天然的要比较李学武弱势,如果李学武真的是奔着钱来的…
再退一万步讲,李学武真的是奔着人和钱一起来的,他得怎么回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