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啊谭阿姨”
李学武先是跟娄母主动道歉,随后便是道别:“时间晚了,我回去了,您和叔叔也早点休息吧”。
“再坐一会儿吧”
娄母客气了一句,见着闺女也跟着去门口,便知道今天两人要一起走的。
“不了,明天要上班的”
李学武带着娄姐跟两人道了别,随后便出了门。
等管家送了两人出去,娄母望着娄父的脸色问道:“谈的还好?”
“嗯”
娄父微微应了一声,踱步去了沙发边上坐了下来。
看着自己老伴儿的神色,和刚才坐在楼下客厅都能听得见的笑声,娄母也是试探着问道:“你不反对…?”
她的意思是,眼瞅着闺女跟着人家走的,老伴儿怎么没说什么。
“我反对”
娄父抬起头看着妻子问道:“但,有用吗?”
“这不是问你呢嘛”
娄母是不敢跟丈夫顶着说的,走到沙发边上坐下后,看着丈夫说道:“就只有你们两个人在楼上说,我们也不知道说的什么,还担心你们吵起来呢”。
“呵呵,人家是副处长,哪里会搭理我一个老头子了”
娄父靠坐在沙发上,心里想着事情,声音就有些深沉:“我小的时候父亲问我有什么志向,我说要学他经商,做最厉害的商人”。
娄母听着丈夫说着,拿了沙发扶手上放着的毯子给丈夫盖在了腿上。
娄父抬了抬手,由着夫人伺候着,嘴里继续说着:“我那时小,哪里知道什么志向,只是一味的想要讨好父亲罢了”。
“可后来看见父亲望着家里捐来的那顶顶戴出神,我才知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啊”。
“别想这么多了,你已经做的够好的了”
娄母轻轻拍了拍丈夫的手,望着丈夫看向存放祖先牌位的房间出神,劝道:“父亲是以你为荣的”。
“唉”
娄父微微摇了摇头,道:“我和二弟都没有让父亲满意,何来的荣啊”。
说着话,转头看着妻子说道:“我在商场打拼了半辈子,从未敢小看一个人,无论他是男女、老少,皆以礼相待,为的就是怕有打眼的一天”。
娄母知道丈夫要说什么,侧着身子,看着满脸苦笑的丈夫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呵呵,可终日打雁,到底还是被打了眼”
娄父叹了一口气,笑容也渐渐地变得愈加的惆怅。
“十九岁的科长,二十岁的副处长,这哪里是后生可畏啊,这是波涛汹涌的后浪啊”。
“跟自己姑爷还较劲啊!”
娄母示意管家给端来了一杯温水,接过来放在了丈夫的手边,嘴里强调了一句。
“呵呵,姑爷”
娄父摇了摇头,道:“我要是真有这么个姑爷就万事大吉了啊”。
“先生,李处长和小姐乘车离开了”
管家老钟站在沙发的侧面回了一句,随后又说道:“那块儿玉石籽料…好像还在楼上,李处长走的时候并未携带”。
“我知道”
娄父点点头,道:“收起来吧,找刘师傅看看,雕个什么出来,回头儿我要用”。
“是”
管家应了一声,随后便轻着脚步上了二楼。
娄父看了管家一眼,随后对着夫人说道:“瞧见没有?办事这么多心眼的,我敢管人家叫姑爷?”
“可能你多心了”
娄母劝道:“我看小伙子人蛮好的,对你也是客气,人家毕竟条件优于小娥的,你总不能太挑剔了”。
“是啊”
娄父点点头,道:“一上来就把我镇住了,敢出手,有魄力,我不服老都不行了啊”。
说着话把跟李学武在楼上的对话简短地说了一下,随后便看向自己的夫人,问道:“你现在还觉得他是个简单的优秀小伙子嘛?”
“我不管他有多大能耐,我只看人品”
娄母不解丈夫的话茬儿,低头垂目道:“小娥现在这种状况,看样子那就是要跟定他了,你说该怎么办?”
也不看丈夫的眼神,只是继续道:“我现在反倒希望他是奔着钱来的,用钱供出一个孝顺懂事的孩子,那就没有这么多事儿了”。
“玩笑!”
娄父歪了歪脑袋,也不再看夫人,而是不屑地说道:“这种人根本不会因为你的钱而受你摆布,我的话你没听明白吗?他根本不想要咱们的钱,而是要咱们的人”。
说着话还有些激动地点着沙发扶手道:“看看人家的魄力,看看人家的手段,让我心甘情愿地往那个笼子里钻,让我给他当掌柜的”。
“消消气,不至于的”
娄母见丈夫情绪激动,也是赶紧端起茶杯送到丈夫手边劝说道:“终究是要小娥出面的嘛,主动权还是在你手里的”。
“可生死权在人家手里啊!”
娄父接了茶杯喝了一口,李学武在这儿的时候他是云淡风轻,可李学武不在这儿了,他便要上火了。
做买卖的,谁又愿意把自己的脖子递给人家掐着。
依着李学武的意思,往内地的销售是李学武来处理,港城的销售和安全李学武要派人管理,再加上他被限制出境,更是让他有力没权,让他闺女有权没力。
虽说股份均等,但在实际的管控中,关键部位都被掐着脖子,这买卖真是做得。
“要我说啊,什么生死钱财的,你还是得交心”
娄母挪着身子换到了长条沙发上,挨着丈夫坐了,边用手给丈夫捏着身子边说道:“就算你守得住万贯家财,咱俩有一天了,还能带走还是咋地?”
“说是这么说,可你就不心疼?”
娄父看着夫人,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小娥是我的闺女,虽说没名没分的,但他也得当得我半子”
娄母浑不在意地说道:“我就不信我有一天儿了,他看着你我遭殃而不管”。
说着话,将丈夫的胳膊抖落开了,从肘部开始揉捏,为的是放松心血管。
“你心疼这钱财,可到时候这钱财说不定是谁的呢,我看的没你透彻,但我不糊涂”。
娄父听着夫人的话,不再说话,在心里也琢磨着李学武的态度和计划,犹豫着是否要走李学武给准备的路。
“咱从感情上来讲,人家是顾忌小娥的,不然要收拾你,怎么没有法?”
娄母知道丈夫有一身的本领,现在是龙游浅滩了,迫不得已跟小辈儿低头,一时难受。
但她只能劝着丈夫,因为李学武已经做到了,该上门沟通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无非就是个面子问题。
丈夫表面上拿着人家当外人,心里却要求人家做自己人的那种无私奉献。
可人家也不是傻子,讲明了,公是公,私是私。
公事上要合作,私事上给闺女权,给闺女钱,两样都不含糊。
人家小伙子就是有魄力,怨不得自己闺女跟着人家死心塌地的。
“咱们再说正经的,你跟谁做买卖,啊,人家都得依着你啊?”
娄母看着丈夫道:“人家手里的资源就因为你闺女,平白无故地给你用?你不怕人家给你挖坑埋了啊?”
“说这些”
娄父摇了摇头,道:“我的话你没听明白,现在是要拿家底儿和咱家人的命去赌,赌他的关系把握,赌他的计划把握,还不让…”。
“我怎么不明白?”
娄母停下手里的动作说道:“你觉得你到了港城就能说的算了?”
娄父听见这话便皱起了眉头,眼神像钉子一样看着夫人。
娄母低眉垂首地说道:“快二十年了,过的不好了,倒能认下你这个当爹的,如果过的好了,家财都是人家赚下的,你又这把年纪…”
“混蛋!”
娄父一拍沙发扶手,将扶手上的杯子扫落,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管家老钟听见了楼下的动静,但没敢去收拾。
这边沙发上僵持的两人也都没去管地上的茶水和瓷杯碎片。
“你可能觉得我小人之心了”
娄母看着娄父平静地说道:“但你想想,在家的时候我有跟她们争过什么吗?”。
说着话扭过身子道:“这万贯家财都是你们娄家的,与我何干,就算是给了小娥,我又能吃了多少,还不是陪着你一起死?”
“我也这个岁数了,倒不怕有的没的,你若不舍得,就跟李学武直接说,舍了钱财,让他送你出去”
“你!”
娄父指着背着身子坐在自己身边的夫人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咬了咬牙,什么都说不出。
“唉!”
万般话语都化作了一声长叹,随后便是拍了拍夫人的胳膊,道:“是我执念了啊”。
“你问我心疼不,我怎么说?”
娄母背着丈夫,低头说道:“这钱你打算带去港城给宏江他们,我难道逼着你依了李学武去?”
“唉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娄父再次拍了拍夫人的胳膊,连说了安慰的话。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一家之主嘛。
早先妻妾在家,他是万万不会哄着说软话的。
可谁叫两人都这个岁数了,再活还能活几年。
夫人的意思他都懂,无非是儿子闺女谁更重要。
去港城,就得把钱给李学武,由着人家去给自己办身份,办手续。
再回来,那钱就不是自己的了,要在港城给了闺女。
虽然李学武都说了,这钱他出多少,李学武出多少,还要给他闺女管理股。
但钱都进了人家的手了,公司又是要闺女出面,他哪里还好意思说给儿子分。
况且现在他已经不是有妻妾的人了,按照内地的要求,他只有小娥母亲这一个妻子。
再去港城也是认亲,但也没了亲。
因为他要回来做公事的,哪里会让他有复杂的家庭情况。
这钱哪,不是公也是公了,不是私,也是私了。
“罢了罢了”
娄父叹了一口气,对着夫人说道:“既然他大度,我也不能小气了”。
说着话碰了碰自己夫人,道:“把家里的账,给小娥吧”。
娄母转过身,惊讶地看着丈夫,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告诉她,娄家要改姓,不姓资,要姓社”
娄父摆摆手,扶着沙发慢慢站了起来,由着夫人扶了,嘴里说道:“所以还是没有这股份的好,就都给她,给她吧”。
“真的?”
娄母扶着丈夫的胳膊难以置信地问道:“那可是…!”
“是什么?”
娄父点了点头顶道:“是,也不是,不给他也不成,与其不情不愿让他为难,也让你为难,倒不如大气点儿呢”。
说着话扬了扬手,随后对着楼梯的方向说道:“老钟,你说呢?”
这会儿管家老钟“腾腾腾”地从楼上赶了下来,走到两人身前站定了,手里捧着那块儿石头,道:“先生说的是,我看李处长有良玉之才”。
娄父看了看管家,吊了吊眉毛,道:“这玉又不是给你的,你替他说什么好话?”
“您别逗我了”
老钟把手里的玉石往前捧了捧,微笑道:“其实您早就定下计了,这钱舍了,也是得了,从今往后,您可以高枕无忧了,说不定还真叫小姐搏出来一座金山来”。
“金山,呵,高枕无忧”
娄父由着夫人扶着,眼睛看了看老钟手里的石头,不屑地点了点,嘀咕道:“明明可以抢的,非要送我一石头,呵呵”。
说完了气话,也不顾老钟的笑脸,迈步往楼上去了。
“辛苦您了”
娄母看着楼梯上倔强的身影,微笑着对老钟道了辛苦。
老钟则是微微欠了欠身子,道:“夫人辛苦了,还是您了解先生的脾气,小姐那边,怕是您要多叮嘱些”。
“我知道了”
娄母了然地点点头,说道:“身边两个闺女,大闺女提也不提,家产全都给了她,要是再不孝顺着点儿,怕是要生气的”。
“咳咳!”
楼梯又没多远,上楼的娄父当然听见了夫人的话,可能是觉得心里尴尬,故意咳嗽了两声,提醒了一下。
老钟自然明白先生的意思,笑着退了一步,娄母则是笑着点了点头,跟着上了楼。
有人说,世间无限丹青手,难得一画到白头,夫妻也是如此,谁又说的清自己的另一半跟自己一直生活到老呢。
娄姐对这话有更深的感触。
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还没几年就走到了头儿。
求仁得仁,有了现在的感情。
但这段感情是对还是错,她还正在用自己的脚步去丈量。
对于李学武,她不敢说自己像小姑娘一样的热恋,更不敢说像里的那般花前月下才子佳人,她只是需要一个依靠。
在那个时候,在这个时候,在以后的时候。
她的家庭注定不会给她多少独立的自信,毕竟是较为传统的大家闺秀。
所以对于李学武这种性格强势,做事果断的性格,她更觉得有安全感。
所以李学武在做任何决定的时候她都支持,奋不顾身的那种。
依着别人来看,这女人一定有病。
但娄晓娥不大在乎,日子是自己的,难道还得依着别人的脸色和看法过日子?
那种日子她又不是没有过过,她早都受够了。
现在她只想就着自己的心思活,尤其是看着开车的这个男人,更得好好生活。
“看我干啥?”
李学武发现娄姐在看着自己,便看了一眼,笑着问了一句。
“看你好看!”
娄姐的心里话自然不能跟这坏蛋说,笑着吹了一句。
“谢谢,不过这我知道”
李学武恬不知耻地挑着眉毛回了一句,随后又问道:“怎么不问问我跟你爸爸在楼上说了什么?”
“不问!”
娄姐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只看重结果,我看你们在楼上有笑声,下楼后都轻松,就知道结果不错,我心里很开心”。
“哈哈哈!”
李学武笑着道:“怕不是要卖了你啊!”
“扯!”
娄姐娇嗔地问道:“是我爸会卖我,还是你会卖我?”
“我们俩合起伙儿来卖了你!”
李学武坏笑着说道:“并且还让你帮我们数钱”。
“去你的吧!”
娄姐打了李学武肩膀一下,随后看着前面的路,眼瞅着就要到家了,便问道:“要送车回去吗?”
“嗯,这边不能有车动静,小心那些没事闲的小脚儿老太太”
李学武看着娄姐说道:“最多半个小时,在家等我”。
“好”
娄姐知道李学武说的是谁,这会儿见李学武搞怪,便也就依着李学武的意思,在路边下了车。
这边依旧是有热闹的,不过都在后半夜,李学武也没出来看过,无非还是那些鸽子市的老客儿。
闻三儿自从离了这边也没再回来过,白天回来的不算,因为白天见不着“鬼市”。
李学武看着娄姐进了院儿,这才把车往家里开。
家里也知道,李学武开车出去,一定就开车回来,即使不在家过夜,那也不会把车留在外面。
进西院儿门的时候都没用按喇叭,这车一进胡同就有人给来开门了。
等李学武把车开进去,才看见开门的是老彪子。
“今天怎么没早睡?”
李学武放好了车,推着自行车往出走,看着等在大门边上的老彪子问了一句。
这小子最喜欢睡觉的,一般不胡等东屋那些人看书结束,便早早地在西屋打起了呼噜。
“刚喝完,窦师傅才走”
老彪子打了个酒嗝,随后笑着道:“柱儿哥又喝多了”。
“呵呵,他海量”
李学武笑着出了门,对着关门的老彪子说道:“喝点儿粥,明早肚子疼”。
“放心吧,都尿完了”
老彪子摆了摆手,见了李学武上车子走人,这才把大门关了。
路就是不远,到娄姐家也才不到十点。
“好像起雾了”
娄姐一贯地伺候着李学武洗脸洗脚,忙活着把李学武的袜子洗了。
“可不是咋地”
李学武上了炕,躺在枕头上回道:“刚到海子边儿便要见不着人了,说不上咋这么大”。
“夏天可好”
娄姐洗了手进屋,对着李学武说道:“夏天这边准凉快儿”。
“呵呵,这我不知道,那时候老彪子经常在这边睡,我不来,我嫌闻三儿埋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