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来,跟顾宁的相处,李学武是没有什么压力的,但也没有什么惊喜的想法。
因为顾宁太冷静了,也太单纯了,不是看别人想法过生活的人,进而也少有关心人的时候。
相处起来有种冷冰冰的感觉,但实际上又不是。
可要奢求顾宁伺候他,照顾他,李学武是不敢想的。
见着李学武这种表情,顾宁也是有些羞恼了,瞪着眼睛问道:“要不要?”
“要!要!”
李学武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立马翻身趴在了枕头上,等待着媳妇儿的伺候。
顾宁瞧见李学武利落的翻身,嘴角也是不由得扯了扯,这到底是累还是不累啊!
“这?”
“嗯”
“这?”
“嗯”
顾宁给李学武按捏一个穴位,李学武都会应一声,甭管累不累,先享受个遍。
顾宁见着李学武这副德行,手往腰部的肉上一掐,再次问道:“这?”
“不!”
顾宁的手法很粗糙,完全就是她看中医理疗科学来的二把刀技术,拿李学武做了回实验。
而李学武也是一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在顾宁收手后,转回身说道:“现在轮到我了,你趴下”。
顾宁:“…”
“爸爸”
“嗯”
“爸爸”
“嗯”
李姝坐在爸爸的胸口,看着爸爸赖床。
她叫一声,爸爸就答应一声,但还是装睡不睁开眼睛。
李姝睡不着了,她想出去玩,但是不敢去叫妈妈,只能磨爸爸。
这会儿妈妈也醒了,只是侧着身子看着她磨爸爸,也不吱声。
李姝也搞不懂妈妈是个啥意思,只能晃着小身子,看看爸爸睡醒了没有。
这周李学武和顾宁都是早有准备,李姝是睡在一边的,且铺了她自己的小被子。
再尿炕也冲不到他们,且也好收拾,晒晒就是了。
李姝早上醒来,看见爸爸在打呼噜,妈妈还没醒,便从炕里绕了一圈。
照例,她是会找坐的地方的,一屁股坐在爸爸胸口,再不醒就得是使劲儿颠儿了。
李学武瞧见闺女闹的厉害,只能睁开眼睛,看着小魔头问道:“出去玩?”
“玩”
李姝学着爸爸的话瞪了瞪大眼睛,小手指了指后窗,因为这会儿就后窗的光线亮。
可大眼睛看了一圈,又指向了门口,这边才是出去玩的方向。
“啂哦哪呐啊”
小嘴嘟嘟囔囔的跟爸爸说了好一会儿,这才又瞪着大眼睛等着爸爸的反应了。
李学武扯了扯嘴角,看着闺女问道:“还去海子边儿?”
这句李姝没听懂,只是歪着小脑袋瓜看着爸爸,不知道他为啥只说话还不动地方。
李学武无奈,转头看向顾宁,问道:“要不这周妈妈带着出去玩?让辛苦了的爸爸留在家里睡个回笼觉?”
顾宁的眼神瞬间从无神变得犀利了起来,看着李学武,示意他再重新说一遍。
到底是谁辛苦了?!
李学武没辙,坐起身,接住了从他胸口滑下来的闺女,苦笑道:“棒梗都把鸡松开了,眼瞅着人家都去海子了,咱去不成了”。
他想的倒不是去海子边没有了棒梗就不行,而是没有三大爷不行啊。
这边到海子边可是有段距离呢,要不然父亲也不能每天去海子边遛弯儿啊,就是为了路远,才能锻炼身体呢。
上次都累三大爷一趟了,这次也没听说三大爷再钓着红毛鲤鱼,八成是不好骗了。
如果不能坐车子去,那海子边李学武是不想了,闺女再磨人也是不成的。
李学武倒也不是没有自行车,就跟西院放着呢,也没人骑。
可李学武不去海子边,嫌远,是因为没有车子嘛?
他就是纯懒,连自己骑都懒得骑,最好有人骑着带他们才行。
还有一个招,那就是开车去,不用蹬就行,但李学武怕让人骂。
开车出去遛弯,这不是骚包嘛!
李学武也是懒得换衣服了,依旧是大背心,大裤衩,抱着闺女便出了屋。
只要是出去玩,不在屋里闷着,李姝就高兴,小手直挥舞着。
出门的时候李学武看了一眼鸡窝那边,一只公鸡,两只母鸡,正跟鸡圈里转圈圈呢。
李学武就觉得他半梦半醒的时候公鸡打鸣了,甭想,一定是棒梗干的。
确定了棒梗已经离开,李学武也断了去海子边的想法。
再转身,却是见着对门的二大妈从屋里出来,是要去门口捡柴火做早饭了。
见着李学武抱着孩子在院里,二大妈瞥了一眼,都没说话便进了屋。
李学武瞧见她这副样子却是没在意的,不是因为他,也不是因为刘海中的事。
二大妈出事的那天要不是母亲刘茵伸了把手,她说不定得瘫了。
躲着人,不敢照面不仅仅是对着李学武,对院里,对街坊邻居们也是一样。
李学武看得清楚,二大妈的一边脸还是耷拉着,应该是上次中风后就没恢复好。
再有就是,刚才捡柴火的时候,李学武看着她明显的有一半身子不大灵巧。
这都是中风的后遗症,她能走路做家务都算是捡来的了。
要真是厉害的,说不定现在都摊在床上等着死了。
要说这刘家以前也是好过的主,刘海中七级工,赚钱很厉害的。
大儿子不用管了,二儿子上班了,就一个小儿子在上学。
这样算下来,一家的开销没多少,轻松攒下钱。
也就是这个时候过日子都仔细,不然人家也是吃香的喝辣的主儿。
以前二大妈在这院里多牛啊,论赚钱,虽然她们家老刘比不上一大爷,但她还有三个儿子呢。
一大妈都比不上她,那谁能比得上她?
除非是李家,但李家有老人,有闺女呢,那花费也是很多的。
无论是李家的老太太,或者是刘茵当家,李家在这个院里都是不参与闲事儿,少有人拿他们家做比较。
要搁以前,这院里纳凉的时候,就属二大妈身边的人最多,巴结的,讨好的,说好话的,太多了。
但风水轮流转啊,她家现在是转来转去转迷糊了。
一家之主坍塌了,她现在口歪眼斜了,半边身子不利索了,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的不孝心,她还有啥脸往人堆儿里坐去了。
尤其是现在,外面闹哄哄的,小儿子跟着同学一疯疯一天,天天不着家,见不着人。
二儿子没了一家之主的镇压,现在成宿成宿的在门房打扑克,伙食费也不往家里交了,到点吃饭的时候上桌子就吃。
这日子过得乱了,人活着也没了心气了。
李学武只是瞅了一眼,没咋看,倒是听见刘光天哥俩跟屋里争吵什么。
这会儿顾宁也起了,洗漱完出来,见着李学武抱着孩子还跟院里转悠呢。
再一听对门的热闹,也知道李学武是怕自己害怕,就跟院里防备着呢。
她起来的这会儿都天大亮了,后屋的聋老太太拄着拐棍出来,见着李学武抱着孩子跟门口站着,李学武媳妇儿正拿着毛巾给孩子擦脸。
“这淘小子,也成大人了”
“呵呵,闺女都有了,咋不长大啊”
李学武见着聋老太太说自己,便就笑着回了一句,眼睛看着自己闺女,全是对闺女的温柔。
李姝由着妈妈给擦脸,小手抓了毛巾的一角学着妈妈也给爸爸擦脸。
只是顾宁给她擦的小心翼翼,而她给爸爸擦的就有点蓄意报复的嫌疑了,不是扣眼睛就是抠鼻子的。
“呵呵,媳妇儿好啊”
聋老太太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李学武的回话,笑着找了门口的板凳坐了,平日里她也是坐在这晒太阳。
手里拄着拐棍,看着李学武一家三口,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了,就说了这么一句。
顾宁看了聋老太太一眼,又看了看李学武。
李学武对她笑着解释道:“老太太耳朵不大好使,时灵时不灵的,人不错”。
顾宁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冲着聋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便回了屋里。
李学武抱着闺女往聋老太太这边走了走,笑着问道:“身体挺好的啊?”
“好,好着呢”
聋老太太这句倒是听清了,笑着点了点头,对着李学武说道:“我说你,你媳妇儿好啊”。
“好,好着呢”
李学武也是懒得出奇了,把聋老太太刚才回答他的话原封不动的又给还了回去。
就是回话他都懒得去细想怎么合适了,跟这老太太说话,说不定哪句就听不见,成了白费口舌了。
聋老太太也是知道这是个坏小子,抿着嘴笑了笑。
看着李学武怀里的洋娃娃瞪着大眼睛看着她,也是笑着跟李姝点了点头,逗了一下。
李姝是不认生的,见着聋老太太跟她打招呼,便也笑了出来,嘴里的小牙可漂亮。
“呵呵你有福啊!”
聋老太太伸手虚着点了点李学武,笑呵呵地说道:“看你从小就是个淘气包,就是个闲不住的主,到现在还是”。
说完又点了点李姝,对着李学武说道:“你啊,像你爷的脾气,长得也像,也是个懂得积福的”。
“是嘛?我都没见过我爷长啥样”
李学武蹲下身子,放了李姝站在地上玩,眼睛看着李姝,嘴里说道:“我们家也没有我爷的相片,我爸也没说起过”。
“都啥时候的事儿了”
聋老太太手又重新搭在了拐棍上,头低沉着,看着李姝,脸上还有着微笑。
“那时候可早,你爷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孙大炮还没死呢”。
说完又想了想,道:“好像是张大胡子进城那会儿,你爷爷也像你这么淘,跟着人家去看东北的胡子兵,还闹着玩,没两年就结婚有了你爸”。
回想起往事,聋老太太也是记得清楚,越是以前的事越是记得清,昨天的事倒记不住了。
李姝也不知道这太太在说什么,见爸爸听着,便也蹲在地上看着小蚂蚁玩。
聋老太太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李姝也是嘀嘀咕咕的,这早上倒是有趣。
“唉多少年了”
聋老太太抬起头,看着大白的天空,絮絮叨叨地说道:“光绪没了、大清没了、袁大头没了、张大胡子没了、吴大脑袋没了、溥姨没了…”
“呦!”
李学武听到这儿却是笑着打断道:“老太太,溥姨还活着呢”。
“呵呵”
老太太只是轻笑了一声,点点头,没再说话。
她叨咕的这些人都没了,没的不只是生命,也代表了势力,代表了一个时期。
这些时期都是她经历过的,也是她的人生,没了的这些个来过四九城的人,都代表了她人生中一个时期的凋零。
人老了,就爱回忆些这个,有的没的,都能念叨起来了。
你听见了,也就传承下去了,你听不见了,她不念叨了,也就带进棺材里面去了。
顾宁早都收拾好了去了前院,李学武也是瞧见院里人多了,这才别了老太太,抱着闺女往前院走去。
“早啊”
“您早,呵呵”
李学武抱着闺女刚出了月亮门,便见着一大爷正跟家门口站着,眼睛也是正看着蹲在水池边上洗漱的那些个院里的小子们。
李学武瞅见气氛不大对,便把目光看向了正在拉着一大爷回家的一大妈。
一大妈却是对着李学武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对着老伴劝道:“年轻人总有年轻人的活法儿,你都多大岁数了,能理解这个?”
一大爷却是没说话,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目光却是看向了李学武。
李学武这会儿也是明白了什么,因为蹲在水龙头边上,低着头刷牙的那些小子都是好玩儿牌的。
准是门房的牌局闹到了一大爷忍耐的极限了,刚才一大爷忍不住说了两句,让人家给怼了吧。
李学武没听见啥原因,也不是这些小子的爹妈,他可不想管这个闲事。
但一大爷在这儿站着,门房又跟东院挨着,李学武却是微微昂了昂脑袋,冲着一大爷说道:“有事?”
一大爷没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李学武却是点了点头,道:“有事您说话,老三媳妇儿就跟东院呢,给所里打电话,三五分钟就能来人”。
好么,这还没说怎么着呢,李学武话里话外的就开始摇人了。
李学武说的老三是谁?
准是他们家李学才了。
那要说老三媳妇儿是谁?
甭问,准是交道口所的所长了,刚才不还说打电话叫人呢嘛。
“哎哎哎!李处!李处!”
刚才还跟那装死的刘光天噌的站了起来,手里的牙刷也不顾了,对着李学武这边开口赔笑道:“没事,没事,真没事!”
李学武瞧见他嘴里的牙粉沫子横飞,后退了一步躲了。
刘光天也是瞧见了李学武的嫌弃,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手里的牙刷,伸脚踢了身边的同伴。
那些正蹲着张望的几个院里的小子也都站了起来。
有会说的赶紧跟一大爷道歉,保证以后不会玩的那么晚了,有不会说的闭了嘴,不敢再说别的。
刘光天吐了嘴里的牙粉,用水龙头接了凉水赶紧漱了漱口。
收拾干净了,这才往李学武这边走了几步,嬉皮笑脸地说道:“我们跟一大爷闹着玩儿呢,真不是故意的,昨晚上天儿热,睡不着,就多玩了一会儿”。
见着李学武不撒口,又保证道:“真没玩儿大的,就一两毛钱的输赢,全当消磨时间了”。
李学武上下打量了刘光天一眼,问道:“真的?”
“千真万确,我向保证,我说过的话都是真的!”
刘光天想举三根手指来着,但手里还掐着牙刷,保证也是做的不三不四的。
李学武皱了皱眉头,示意了一大爷那边道:“这么大岁数了,比你爸还大呢,你跟家里也顶着你爸说话啊?”
这倒是不一定,现在刘光天在家里也敢顶着他爸说话了。
因为现在他的工资跟他爸一个样,且比他爸身份高,他爸现在不算正式工了。
在这个时代,真的是赚钱多少能决定家庭地位的时候。
你要是赚不来一家人的吃嚼,还敢叫一家之主?
不过李学武现在问了,刘光天自然不敢跟李学武耍混蛋。
再有,这人年轻的时候都是要脸的,他还没结婚呢,要是这会儿传出去打爹骂娘的名声,这对象也甭找了。
所以李学武说的道理他得听着,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李学武的暴脾气?
惹急眼了拉你去派处所潇洒潇洒。
“瞅瞅你们一个个的,像是个什么样子?”
李学武只说了刘光天一句,毕竟也不是他爹,多说了都是错。
不过说大面上的倒是没问题,李学武在这个院里要么不说话,说话就一定管用。
“一大爷跟你们有亲戚啊?还是管你们街道给工资了啊?不知好赖了你们”
李学武转头看向一大爷道:“以后甭管他们,让他们作去,惹出事儿来有我管着呢,我那儿不缺地方,就缺人”。
说完又看向几人道:“炮局那边新搞了几个项目,就缺干活的人呢,你们几个要是在家闲的慌,我给你们找事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