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睡啊?”
李学武上了二楼,见顾宁还在书桌旁坐着便问了一句。
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时间,已经快要十点了。
“还不困”
顾宁已经洗过了,头发还散着,这会儿从书房里走出来看着李学武问道:“事情办妥了?”
“嗯,挺顺利的”
李学武一边脱着衣服,一边解释道:“给大哥送家去吃了个饭,又送了他去一监所”。
说到这,李学武又看向顾宁解释道:“早定好的”。
“我知道”
顾宁点了点头,接了李学武的衣服,见着他进了卫生间,便又去衣帽间给他找睡衣。
“爸是去山上了?”
拿着睡衣走回来,见着卫生间的门没有关着,顾宁站在门口说道:“大嫂打电话的时候说爸没在家”。
“嗯,今天上午走的”
李学武一边洗着澡,一边说道:“前期的建设和医务工作应该是比较多、比较忙的,一个月都不一定能回来一趟”。
“大嫂担心了吧,我听妈也问来着”。
顾宁坐在床边等了一会,见李学武出来,递了衣服过去。
李学武用毛巾擦了擦头发,随手将毛巾搭在了床头,接了衣服一边穿,一边解释道:“也是吓了一跳,不过这会儿好了”。
说完,跟顾宁挑了挑眉毛,笑着道:“你都没见着大哥去一监所时候的模样,跟进京赶考的小秀才一样欢喜”。
顾宁是知道大伯哥啥脾气的,更知道他梦寐以求的读书环境终于得偿所愿。
这会儿也是抿着嘴笑了一下,站起身捡了李学武搭在一边的毛巾,道:“治安大队那边离家里不远,爸不在家,有空你多回去看看”。
“知道了”
李学武冲着顾宁微微一笑,感谢顾宁对自己家里的关心,也感激她对自己照顾家里人的理解。
有的夫妻常常为这么些个事吵架,你帮你家了,不帮我家等等。
到头来两口子感情淡了,小家散了,各回各家,谁家也不是谁家了。
跟对象在一起的时候总说我家我家的,自己弟弟也是姐姐长姐姐短的。
可等你离了,再回家,你说的家就真的是你家?
你弟还当你是好姐姐?
女方如此,男方亦是如此。
看清生活的本质,也看清居家过日子的本事,互相理解,互相支持。
顾宁感谢李学武对她的照顾,对她娘家的关心,她也理解李学武对婆家的照顾,对婆家的关心。
两个人在一起,说说家里事,既温馨,又和谐。
李学武可是没给顾宁说在学校的经过,怕她担心,也怕她害怕,顾延可也还在学校呢。
京城这边的大学基本上都是这个样了,就是不知道顾延那边咋样。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晨,李学武用得了早饭,正琢磨着是坐公交车还是开吉普车去单位呢,指挥车就到了门口。
李姝站在沙发边上,小嘴儿还“滴滴”着。
秦京茹去给开的大门,进来的却是于德才。
“处长,早”
“器之给你打电话了?”
李学武一见于德才进门,不由得轻笑了一声,随后说道:“我刚才还琢磨怎么去厂里呢”。
“嗨还昨天晚上跟我说的呢”
于德才笑呵呵地汇报导:“跟我说啊,您安排他出趟差,小韩也去,让我给您安排车,我这不就来了嘛”。
“这大仙儿”
李学武好笑地说了一句,拍了拍于德才的胳膊一起出了门。
见于德才要往副驾驶去,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胳膊,示意了一下后座。
于德才会意,笑着往另一边上了车。
开车的也是处里小车班的,不过不像是韩建昆,有固定服务的领导和小车,现在给一把手开车,显然有些激动。
不过小车班司机都有深沉呢,轻易不会说话。
眼睛余光瞧见领导都上了车,这才将指挥车缓缓地开了出去。
“还是过年那会的事儿呢”
待车一启动,李学武点了点头,说道:“跟李副厂长去边疆的那次,当时感慨边疆物产丰富,便打算有个长期的合作”。
“我听器之说了一嘴,好像还挺急”
于德才侧着身子面对着李学武,道:“说是您下班后交代的任务”。
“因为电话就是下班后打来的嘛”
李学武无奈地笑了一下,道:“是金耀辉,唉”
说起这个名字李学武还颇为感慨地摇了摇头,随后说道:“不是我批评谁啊,这位老哥也忒稳当了点,大步不敢迈,小步不敢走那伙儿的”。
“是”
于德才也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李学武,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学武的秘书和司机连夜远走,一定不是小事。
要是依着李学武这么解释也能行的通,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不过既然李学武都这么说了,他就得顺着这个话继续往下唠呗。
“金主任在办公室工作多年了,还真就是以稳妥为称的,像是我们这样秘书工作做久了的,适应不了业务口的挑战,难免的嘛”
“呵呵”
李学武倒是没想到于德才真会说,轻笑了一声,道:“让器之两人去,主要还是心里有个底,那边孤悬于外,很多事情不太了解,难以做决断”。
“是联合企业的事?”
于德才很少主动参与李学武的这些决断,往往都是李学武安排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现在主动问起,也并不是想在李学武这谋求什么,或者在联合企业项目上谋求什么。
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能力水准,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做秘书和办公室主任还行,其他业务主管的工作就不方便了。
当了这么多年的秘书,又当了这么多年的办公室主任,这么大岁数了,早没了干业务的心。
这么明着试探李学武,他就是想知道李学武现在对于厂里最大的矛盾是个什么态度,也方便他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按照李学武的思路去执行。
李学武也明白他话里的试探,微微点头,随后说道:“万事有备无患,切忌有患无备啊”。
“是这么个道理”
于德才点头附和道:“我看器之去一趟也好,也看看咱们保卫处在那边驻守人员的状态,这种工作检查必不可少”。
李学武瞥了于德才一眼,知道他还是不信自己说的话和给他的解释。
不过没关系,该做的准备他都做好了,去考察也好,去检查也罢,沙器之和韩建昆此行也不是虚的。
指挥车一路开到了轧钢厂,进大门的时候李学武注意了一下,看着工人们的秩序还可以,并没有出现什么特殊状况。
等到了办公区,机关的人员也是一样,该上班的上班,该点卯的点卯。
其实想想也是,搞七搞八的还不就是那么些人嘛,如果没人带着,谁又愿意去当那个出头鸟。
再说了,就这些个普通工人,有几个懂正治,懂广播里说什么的,还不是人云亦云,跟风胡闹嘛。
你闹的再热闹,这人啊,该吃饭的时候不能睡觉,该睡觉的时候不能上茅房,上茅房的时候不能吃饭。
乱了套,他们自己活着也是别扭,丑的就是丑的,变不了美的。
李学武在办公室也没多待,于德才倒是想给他安排个临时的秘书来着,他也没要。
于德才也不知道沙器之他们去多久,也不敢问,所以李学武一说不用,便也没再坚持。
只是安排了小车班司机暂时给李学武开车,这个李学武倒是没说什么。
从楼上下来,李学武往保卫科看了一眼,见韩战在这边主持工作,叮嘱了几句便出了门。
他上午得忙一件自己的事儿,刚才已经跟主管领导李怀德打电话报备过了。
“去一趟钢铁学院”
上了车,跟司机说了一声,又问道:“知道怎么走吧?”
“知道的,领导”
司机点头应了一声,开着车便出了办公区。
李学武往钢铁学院去是因为接到韩老师的通知,今天有考试。
在电话里李学武也是想问问韩老师现在的处境,但听她的语气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便没有多说。
钢铁学院这边的情况应该比较好一些,专业院校,又是部里直属的,状况还是比较简单的。
哪儿都可以乱,就是工业不能乱,因为工业乱了,工人的基础就没了。
现在讲的还是工人和农民作为主体进行宣传的。
车进了学校的大门,李学武看着这边是要比华清那边规矩的多,至少学校里的学生没有乱蹿的。
今天又是考试,应该是都紧张着呢,他看着校园里治安环境还好。
说起华清,李学武一直都没有给李丛云和吴有庆打电话。
这没有什么好问询的,关于大哥学文的事,两人若是有能力,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但若是无能为力,就连一个示警的电话都打不出来,李学武估计他现在把电话打过去,也是给两人添乱。
现在的状况还好,华清不比其他,只要上面的那个工作组没换人,他们的地位,不会有大问题。
倒是大哥学文这边,李学武还不知道华清那边会怎么应对。
他是做好了准备,就等着对方出招了。
那位周主任一看就是上面下来的工作组成员,也不知道搁哪儿调来的,倒是会搞事。
可越是这样的人越惜命,看着李学武敢动家伙,就知道不是好惹的。
玩笔杆子的和玩枪杆子的人是两种想法。
李学武不想去猜对方敢不敢跟他来劲,但至少李学武敢保证对方不敢动真格的。
亮证件,李学武已经算是给了对方台阶了,没出手,也算是给了他面子,再顶着来,李学武就找他家去。
当然了,大哥学文那边经此一事也是不方便再回学校任职了,回头等李丛云那边稳定了,再由着他来处理吧。
一想到李丛云,李学武的心里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要不是跟大哥有这么层关系,要不是形势严峻到了李丛云自己处理不得的时候,他也不会顺着大哥学文的事跟自己谈了后路。
唉人在做,天在看,今天他行的善,说不定以后就结了果。
毕竟李丛云才四十出头,十多年以后还正当年呢。
今天他保了多少人,这些人未来就会保他。
倒是吴有庆,李学武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处境。
跟自己一样,都是保卫处当家人,面临的问题也类似。
华清没有李怀德,但也一样有张怀德,赵怀德,都特么是“坏的”!
就像李学武所说的那样,保卫处是不能有思想的,更不能参合正治的。
如果吴有庆自己有别的心思,那他的前面就是迷雾,迷雾过后就是深渊。
李学武跟吴有庆的联系不多,一个是训练场,一个是一监所。
如果吴有庆有了特殊的想法,那李学武也不怕,训练场是轧钢厂的,有事也找不到他来。
再说训练处现在也不是轧钢厂一家独大了,合作的单位越来越复杂,任是谁听了那一大串联合单位敢上山?
再说一监所,那更是没有问题的了,一个印刷厂,想查你也得进得去才成。
都不是同一个系统的,黄干想掐断他就掐断他,连根毛都不会让他们接触到。
也就是有李学武在这,互相都有个合作的基础和关系,所以那道铁门里的东西还都是他们的。
这个世界上有人装傻,但没有人真的会去做傻事。
即便是吴有庆有了别的想法,他也不敢拿李学武和黄干扯皮子。
不是一个系统的,还特么得顾忌两人背后那一大堆的关系,他有几个胆子。
李学武看着钢铁学院的保卫,想的却是吴有庆会不会有事。
他判断着,正因为吴有庆没有特殊想法,所以才会在大哥的事情上伸不上手,使不上力。
从追了自己的那台摩托车李学武就能看出,吴有庆的保卫处应该是出问题了。
至少韩建昆在他们学校大门值班室里“问了路”,一晚上了,吴有庆都没有来电话,那就说明他的保卫处失控了。
李学武现在只能等,等李丛云的电话,或者吴有庆的电话。
车到了教学楼,李学武下车前跟司机交代了等自己。
司机倒是稳当的很,李学武也是很满意,迈步进了教学楼。
这边倒是很热闹,比校园里热闹。
三楼,李学武按照韩老师给的考场信息找到了教室。
教室拐角处,韩殊正在同一位“很秃然”的男同志说着话,见着李学武从走廊过来,便招了招手。
李学武在走廊上一众年轻人异样的目光中走到了韩殊的面前。
“老师”
先是同韩殊微笑着打了招呼,随后同打量着自己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给你介绍一下”
韩殊示意了中年男人道:“这是咱们学校的裴副校长,专门在这等你的”。
“裴校长好”
李学武笑着握住了对方伸出的手,主动打招呼道:“蒙您错爱,不胜感激”。
“你韩老师客气呢”
裴大宇笑着同李学武握了握手,随后说道:“你是咱们系统的优秀青年干部,在咱们学校进修,又是给咱们学校做出过实际贡献,我来见你自然是应该的”。
说完看向了韩殊,道:“咱们学校的学生获得劳模奖章的,李学武同志还是头一个吧”。
“是”
韩殊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把满意的目光看向了李学武。
李学武好像也听明白了裴大宇话里的意思,笑着客气道:“些许成绩,不值一提”。
“问渠那得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嘛”
李学武没有被裴大宇的话影响了心智,几句客气和表扬,还不至于让他失了本心。
“我倒是希望有更多的时间在学校里多学习,多跟诸位老师请教学问”。
“难得啊”
裴大宇微笑着感慨道:“年纪虽小,但心思通明,难得的青年才俊啊”。
“您厚爱了”
韩殊站在一旁笑着客气道:“即便是木秀于林,也需多些风雨,切莫伤仲永,揠苗助长啊”。
“哈哈哈”
裴大宇笑着道:“我想不会,至少在李学武同志的身上我看不到一点骄傲的情绪”。
说完转头看向韩殊道:“你们师生情谊深厚,倒是要多些关心,多些帮助,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不要客气”。
“谢谢裴老师”
李学武听着裴大宇话里关于自己的称呼,也是变换了对他的称呼。
在作别时,也是握手致意,目送着他下了楼。
能被裴大宇称呼为同志,就能看出其本身也没有拿李学武当一名普通的大学生看待。
韩殊所说的,裴大宇专程在这等他,有些夸张,但也是事实。
李学武暂时还看不出他有什么目的,不过有韩殊在这,他也不怕对方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