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们都不信啊”
老彪子环顾四周,看了姥爷、二爷,看了傻柱和李学武,看了二孩儿和于丽 这么一圈看下来,大家的表情都是抿着嘴笑,虽然没明着说,啥意思他看的明白。
“行,你们等着瞧”
老彪子摆了摆手,算是放弃解释了,他觉得现在解释多少都白搭。
李学武却是笑着鼓励道“行,只要有这个志气就行,这对象一定能找到”。
老彪子看了看武哥,满脸受伤的表情说道“你也不信我有对象是吧”
说完咬了咬牙,跟李学武说道“再给我几个月的时间,我一定领回来给你们看”
“中我看中”
二爷倒是会说,眯着眼睛笑着道“别说几个月时间,年前能让我们看见人就算你没说大话”。
“你们是真欺负人啊”
老彪子撅了撅嘴,说道“阻碍我的不是人家选不选我,而是我选哪个,你们不会懂我这种痛苦的”。
“确实,得理解”
傻柱往老彪子边上坐了坐,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众人说道“你们瞧彪子这温润如玉、翩翩公子的模样,啥对象找不着”。
“哈哈哈哈”
众人看着老彪子同傻柱撕吧在一起,便都大笑了起来。
李学武也是笑着站起身,端了水杯离远了,怕影响了两人摔跤。
都是短粗胖的体格子,两人还真就能撕吧一阵子。
因为在炕上,还是依着被摞子,众人也就看个热闹。
李学武隔天上班的时候都在想,老彪子嘴里说的对象到底是不是真的。
周五,轧钢厂水果列车的热烈气氛还没有消散,便被一则消息给冲淡了不少。
因为这一周开始,工作组开始找个别干部和工人谈话,对轧钢厂某些干部开始了组织调查。
事情早就传的沸沸扬扬的了,先前厂机关里的人就在议论,今天更是爆发了开来。
原因是工作组办公室门口被贴了大字告,内容控诉了轧钢厂某些领导倒行逆施,滥竽充数,工作不扎实,毛病一大堆。
在其中更是列举了一些有的没的,让人看着像是真的,却都是机关里传的那些茶余饭后内容。
还有就是关于后勤处的详实内容,列举了前面工作组查出来的一些情况,兼并着还有些捕风捉影的事。
这可是给轧钢厂滚烫的油锅里添了一瓢热水啊,厂机关里直接炸了锅了,小道消息满天飞了。
有说大字告举报的就是李副厂长,也有说是别人的,但关于后勤处的内容已出现,大家都不自觉的往李副厂长的身上想。
而传言里更是说了,工作组早上上班一开门,屋里被从门缝里塞了好些举报信,都不是来自同一人之手。
内容是什么大家不知道,只知道工作组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加快了调查的速度和力度。
机关里的人看向李副厂长办公室都带着异样的眼神,难道真的要再损失一个副厂长 李学武也听沙器之给自己说了这个消息,略做惊讶,问了三两句便没再问,沙器之也没有再说。
昨天下班后送了李学武回家,沙器之再由韩建昆送回家后便是同家里、同丈人家热闹了一番。
不知道他哪天回来的妻子终于放下了担心,看着他带回来的水果也是没注意,悄悄问了他打架的事。
沙器之是个本分的,爱人也是个沉稳的,两人性格倒是相合。
打架那天回来后爱人看出他行动不自然便追着问了,他也就简单说了,惹的爱人一阵埋怨。
倒不是埋怨他为领导做事,只是说他这么大岁数了,还跟小伙子似的冲动。
再听说领导安排他出差,以为发生了多大的问题,也不敢再说什么,忍着眼泪帮沙器之收拾行李。
孩子们不知道爸爸怎么了,只听说爸爸要出差一段时间,都欣喜地期盼着爸爸给带好吃的回来。
沙器之爱人这眼泪足足忍了十几天,当看到沙器之平安回来的那一刻才落了下来。
孩子们自然是不懂父母之间眼泪的,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爸爸带了好吃的回来。
沙器之一边安慰了爱人,一边哄着孩子们将水果分出来,要给姥姥家送去一些。
爱人自然不理解为啥赶晚上送,即便是水果存不住,也不用这么赶。
但当沙器之说了明天不休息,还得继续上班,只能等周日再休的时候,沙器之的爱人还是有些心疼他的。
三十岁,正是一个尴尬的年龄,上有老,下有小,壮志未酬,身上已然背了几个包袱。
在单位里上不上,下不下,终日里郁郁不得志,唉声叹气几时休。
一朝得权势,不想再做等闲人。
沙器之的拼,在他爱人看来还是为了这个家在拼,为了她们在拼,也为了他胸中点点未散的志气在拼。
她能做的就是照顾好家庭,不能给沙器之拖后腿,就连心疼都得隐晦着,含蓄着,怕惹了沙器之的担心。
沙器之得妻子关心、体贴,自然是精神百倍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中来。
十多天的空档,他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了解李学武最近的行程和工作内容就是一个大工作,同时他还不能落下李学武现有的工作。
虽然这些天于德才帮他做了许多,虽然李学武自己也做了许多,但不重新捋一遍他是没办法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有连贯性的。
这就是秘书工作的难点,跟着领导一步都不能落下,稍稍耽误几天,就是成倍的工作积压下来。
这是一个独立性特别强的岗位,因为秘书的重要不在于他手里的那些工作,而是他这个人。
沙器之从早上开始一直都在忙,在李学武的办公室里同李学武一起工作,还要看文件柜里的文件,重新归档。
他这边正忙着,却是听见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看了还在看文件的李学武一眼,等了三秒钟,便走过去将电话接了起来。
“嗯,您好,这里是保卫处”
沙器之接电话的话术很有讲究,第一个字出声,表达了他的身份,听声音就知道这接电话的不是李学武本人,请对方注意要说的话。
随后一个很客气的招呼,给前面那个字做了注解,同时对电话的来源也加以区分,潜意识的提醒对方要在接下来的对话中首先确定上下、远近关系。
最后才是自我介绍,可没说自己是李学武的秘书,更没说这里就是保卫处处长的电话。
防的就是一些乱打电话,或者打错电话,或者要错人的情况。
同时他接电话也就代表了李学武不愿意接这个电话,或者现在这个时间不方便接电话,通过他过滤一下。
可他就是李学武的秘书,即便有过滤,也得有一定的阻挡能力,要是身份太高,他也是没办法阻止的。
所以一句话应答,代表沙器之真的成熟起来了,在秘书的岗位上做到了李学武要求的标准。
沙器之还以为是厂里哪个部门的,或者是今天早上那件事相关的电话,没想到却是红星小学打来的,自报家门说是小学的校长,想找李副处长汇报工作。
李学武就在旁边,这种电话机扩音效果很感人,讲话得大点声,听对方的话得躲着点儿耳朵。
沙器之见李学武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工作,便知道李学武的态度了。
三言两语讲了领导正在开会,有什么事可以代为转达。
因为明确了对方的身份关系,也看见了李学武的态度,沙器之的话里都没有请领导给对方回电话的意思。
对方听见这边这么说,便也就说了李副处长昨天安排的事情已经办妥,请代为回复领导一声。
沙器之客气着应了,随后便将电话撂了。
“处长,红星小学的校长,汇报关于昨天您交代他的事情已经办妥”
“嗯”
李学武只是应了一声,便再没了话,沙器之也就继续去忙了。
这件事是私事,没什么好在电话里讲的,更没必要跟小学校长客气什么的。
如果是亲近的关系,小学校长不会往他办公室打电话了,或是打去家里,或是来办公室汇报。
没打去家里就说明关系不亲近,没来办公室汇报就说明关系不够,对方的级别太低。
小学校长一般都是什么级别 正科或者副科,要是再加上服务单位,再加上分支机构,这样的级别在轧钢厂就有些不够看了。
李学武没打算让对方拿自己多少人情,更没想着拿对方多少人情,能给他从办公室里打电话就算够给面子的了。
要是依着别人,都有让秘书打电话的,那更没面子。
至于李学武为啥能影响到红星小学,为啥能一个电话就让小学校长做出行动,这还得从红星小学的办学性质说起。
现在的红星轧钢厂原基础叫京城轧钢厂三厂,人数还没有这么多,但依靠京城已经有了自己的工人基础,工人的孩子们也有了上学的需要。
所以在五一年左右,依托当年的扫盲班和识字班为基础,轧钢厂成立了自己的工厂小学,用于基础教育。
在这期间,轧钢厂三厂小学既承担适龄儿童基础教学任务,也承担轧钢厂工人扫盲和学习的任务。
在五五年底,轧钢厂三厂实现了百分之七十多的识字率,工人文化水平高了,这工人的等级也就有了提升,出现了好多五级工。
当年一大爷和二大爷也是趁着这阵风一步步成长为了轧钢厂的高级工。
而在五六年一月的时候,应教育相关部门的要求,所有厂办小学都要转交给地方,轧钢厂三厂小学自然也是响应政策,移交给了东城。
轧钢厂三厂的子弟还是能去上学,只是学校的管理权和所属权不在轧钢厂了。
同样的,教师的人事关系也一并移交给了东城的教育管理部门。
而当时间到了五七年七月的时候,上面的政策又变了,这些工厂小学要重新移交回各自的工厂。
时间过了一年多,学校里从校长到老师,再到学生,这人事和人员的结构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轧钢厂三厂按照指示重新接收学校,接收相关的人事关系,但就在这里出现了问题。
工厂可以接收原本跟随小学调走的人事关系,但后来调入和调整的其他人事关系没办法调动,这是属于东城自己的教育系统的人。
这里有许多说法,一方面可能是教师资源的紧张,东城有自己的考虑,一方面这些教师本身也不愿意将东城的人事关系转成工厂的人事关系。
这个时候有一句话,生是厂里的人,死是厂里的鬼,说的就是工厂里的人事关系比较封闭,撑死了就在这个圈子里调动和活动,没什么大的空间。
这是政策和历史问题,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当时的轧钢厂三厂领导不愿意小学教师队伍被调整,造成学校的教育资源损失,便同东城协商共同办学。
基础条件就是各管各的,东城的老师归东城管,轧钢厂的老师归轧钢厂管。
轧钢厂工人子弟能去上学,东城调配过来的学生也能去上学。
学校归轧钢厂,办学经费也归轧钢厂管。
当然了,这里说的各管各的,说的是人事关系,说的是工资待遇,不是行政管理。
学校的行政管理也很复杂,五七年七月转回轧钢厂以后成立的相应的谠支部,逐步演变成了由书记说的算。
到六三年三月的时候,上面又颁布了全日制中小学暂行工作条例,要求校长负责制,同工厂一样,解决了书记和厂长谁当家的问题。
所以当时的小学行政管理权又从谠委那边转到了业务这边。
随后几年成立的中学也是一样,包括职业中学,也都是这种模式,一并挂在后勤处管理。
全国的工厂小学在这个时期多是同轧钢厂小学有着一样的经历。
说现在的小学校长归谁管,归东城教育部门管,也归轧钢厂管,业务受人家的指导,资金受轧钢厂的约束。
刚才打电话的小学校长就是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不敢惹李学武的原因也是如此。
三大爷闫富贵也是在红星小学教书,他就是五六年到五七年之间调进去的。
所以他的人事关系不在轧钢厂,只是在轧钢厂子弟小学教书,领小学的教员工资。
这也就是他家的几个孩子都跟轧钢厂没有关系的原因。
老大闫解成想进工厂,照样得走关系。
生源调配,让伱去哪儿念书你就去哪儿,这边住着的轧钢厂工人多,孩子们都去轧钢厂小学和中学念书,街道调配的时候也就都这么调了。
后来随着轧钢厂兼并其他钢铁企业,小学逐渐兼并了其他小学,中学也逐渐兼并了其他中学,就有了今天的教学规模。
李学武家哥几个,算上小妹李雪,家里都不是轧钢厂的关系,却能在轧钢厂小学上学,能在轧钢厂中学上学。
而三大爷闫富贵在小学教书,却不也不是轧钢厂的关系,这些情况都是因为当时的复杂政策的原因。
当初李学武进厂,谢大姐看见李学武的档案上学校都是轧钢厂的,便才有了同董文学介绍他时的那句话。
至于李学武打这个电话,也是听见棒梗说了,想起了那个文静的女同志,想起了那天在自来水厂的事,想起了那盒无疾而终的羊肉馅饺子。
虽然在四月末的时候李学武同她见过面,也邀请她来参加自己的婚礼,但只在礼账上见到了她的名字,人是没见着的。
这一次听说她的情况不好,想了又想,才直接把电话打给了红星小学。
李学武做事不问过往,不问天机,不问人心。
过去未来事,过犹不及,思之何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思之何益人心思变,命运无常,思之何益 有些事知道了,便做了,但做了也就做了,李学武没把这件事当成什么,也没想着要求什么。
上午下班前,厂里又传来了不好的消息,这一次是聂成林先动的手。
沙器之从厂办交接工作回来,低声跟李学武汇报道“聂副厂长摔了文件,在办公室里骂了半个多小时”。
“嗯”
李学武微微眯着眼睛,手里的钢笔不停,继续写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