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张长明吹了一口烟,缓了缓酒劲儿,开口道:“要说这渔船啊,今天还真撞上了”。
说着话示意了白西元和柳林等人的方向问道:“咱们算是跟渔民和生产队打交道最多的了吧?”
看着手底下人点头,他又对着李学武和李怀德介绍道:“我们海产总公司下面有自己的远洋捕捞作业队,也有近海养殖养殖区”。
“其他收购和派购方案另有不同”
张长明介绍道:“沿海公社的渔业大队及其吃统销粮的后勤队、国营捕捞公司的深、中、浅海作业一律按当年生产计划派购60%,自留40%”。
“由我们公司与渔业大队签订派购合同,再由渔业大队落实到生产队,超计划由承包派购任务的核算单位自行处理”。
“对半渔半农地区及从事浅杂海生产的城镇居民,凡吃国家统销粮的也要派购”。
“不吃国家统销粮的半渔半农地区不用派购,也不供应渔需物资”。
“没有派购任务的生产单位或个人的产品,水产收购部门可采取议购或换购形式”。
“派购形式是平时采取见鱼分成的办法,每航次按实际产量,购六留四,按季检查,全年结算”。
“自留部分水产品由生产单位自行处理,允许在农贸市场出售或换购渔需物资”。
“但是!”
张长明弹了弹烟灰,认真地强调道:“上个月市里经管部门下了最新的文件通知”。
“水产品的购销政策亦由原来的派购分成改为统一收购,不准渔民搞私捞”
“不准任何单位和个人私自上船采购鱼货,严禁任何人在街头巷尾私自买卖”
“不准水产品进入贸易市场,堵塞资本煮义自发漏洞”。
张长明看着李学武侧了一下脑袋,道:“为加强对水产品收购管理,上面要求我们公司扩大购销网点,扩大服务范围”。
说这话的时候他抬手示意了一下韩庆伟,意思是这事领导知道的。
“上面还要求我们建立海上收购船队,到海上收购”。
“压力很大啊!”
韩庆伟点了点头,看了李怀德和李学武一眼,道:“从兄弟变成了大家长、大保姆,我们身上的担子骤然而增”。
“海上的事我们不说大家也都清楚”
张长明酒喝多了,话也敢说了,轧钢厂不是他们这个系统的,有些话说出来也没什么避讳的。
“没人敢保证渔民不会把鱼带回去,送到哪,我们这么做最多就是把手往前伸了伸”
“甚至很讨厌”
张长明看见领导责备的眼神苦笑了一下,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再看向李学武的时候面色有了认真的表情,道:“如果轧钢厂要搞渔船项目,咱们是可以谈一谈深化合作这件事的”。
李学武看了一眼李怀德,很会做人的表明了李怀德一言九鼎的态度。
等李怀德点了头,这才笑着说道:“咱们是兄弟单位,你们正需要,我们正好有,可不就是巧了嘛!”
“巧了!”
张长明主动举起酒杯同李学武碰了一个,好像是完成任务似的轻松。
李学武却是不敢大意了,说真话的不一定是朋友,敌人拿枪哔了你的时候也有可能跟你说真话。
放下酒杯,张长明给李学武比划了个大拇指,对着韩庆伟和李怀德两人由衷地感慨道:“今天真是长见识了,酒中仙”。
“呵呵呵”
李怀德笑着看了李学武一眼,随后对着张长明说道:“伱们都是年轻人,又是负责具体业务的骨干,多交流”。
说着话看了看身旁的韩庆伟说道:“我和韩主任的意思一样,咱们手牵着手,心连着心,把贸易项目做好,把兄弟关系维护好,大家齐头并进,共同发展嘛”。
“我敬您!”
张长明肆意地笑着,好像真不怕醉了一般。
同李怀德喝了一个之后,看向对方说到:“经管那边给了个底,全年出货量的1由我们自行决定”。
他又看了韩庆伟一眼,张了张手说道:“这个就是我们的诚意”。
“合作共赢嘛”
韩庆伟笑着对李学武说道:“就像李主任说的那样,你们是年轻人,脑子活,有闯劲,多多沟通,未来还长着呢”。
“听您的”
李学武微笑着点了点头,看了对面的张长明一眼,道:“我们李主任也看好未来津门的发展,愿意投入更多的精力和时间放在这边”。
示意了紫竹林方向道:“下午我们转了转办事处的几处备选地址,有一处就很合李主任心意的”。
“哦?!是哪一处?”
韩庆伟示意了李学武说道:“说说我听听,我很愿意看到轧钢厂办事处落户津门啊”。
“是梅河十七号码头正对着的那处原东亚银行旧址”
李学武笑着说道:“临港临街,又是咱们津门的贸易区,李主任很中意那边”。
“就是太贵了,呵呵”
说着话看了李怀德一眼,好像说破了领导的心思有些冒犯了似的。
当韩庆伟看过来的时候,李怀德也是洒然一笑,开口道:“确实很喜欢,但价格要的太高了些,我们的贸易项目毕竟刚刚起步嘛”。
韩庆伟挑了挑眉毛,看向了张长明,而张长明也准确地收到了领导的讯息。
“前几天庄处长打听援外办的情况就是为了这事吧?”
张长明主动开口道:“怎么?那处房产我知道,空了好些年了,他们要了多少?”
“二十八万”
这话当然不能让李怀德和李学武说出来,庄苍舒很有眼色地接过了话茬:“也怨我了,没有做好工作,沟通上可能出了问题”。
“没关系”
张长明摆了摆手,对着李学武和李怀德说道:“援外办跟房管处那边还隔着一道墙呢,房管处里也不是一个人说了算”。
说着话很是仗义地接了这个茬儿,对着李怀德问道:“李主任,咱们要就要最好的,最合心意的,您是怎么个想法?”
“当然是越便宜越好”
李学武不能让李怀德开口,自己又不能说出价钱,那就掉价了,所以一句话交锋中转守为攻。
“领导的意思是相中津门港的贸易优势了,想要把贸易项目的管理和销售重心慢慢向津门转移呢”。
“这是好事啊”
韩庆伟看了张长明一眼,在他开口前挡了一下,轧钢厂的人不见兔子不撒鹰,他们也不能太主动了。
上赶着的不是买卖啊!
他对李怀德说道:“以后贸易项目来了津门,咱们就有更多的时间坐在一起喝酒了啊”。
“呵呵”
李怀德轻笑道:“我是很希望常来津门啊!”
张长明有些着急,看了韩庆伟一眼,见领导不再拦着,便开口说道:“这件事都不是外人,我或许可以帮一把手”。
“哦?!”
李学武惊讶道:“张副总有如此能耐?!”
“哈哈哈”
韩庆伟笑着分别看了李怀德和李学武一眼,轻声解释道:“长明同志在市里有些关系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
李学武笑着举起酒杯对着张长明敬酒道:“今天真是有缘千里来相聚啊,我敬您一杯”。
张长明苦笑着跟李学武碰了杯子,端着酒杯道:“帮忙可以,咱这酒可得慢着点了”
说完也是很豪爽地干了杯中酒。
“哈哈哈!”
众人被他的话逗的笑了出来,总公司的张副总谁不知道其酒量好,今日却是撞铁板上了。
李学武看向庄苍舒说道:“庄副处长暂时负责津门办事处的业务,下来跟张副总多请教”。
“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办事风格,入乡随俗嘛,有什么不懂的要勤登门拜访”
“不不不”
张长明摆手道:“这件事不是多为难的”。
他看向李学武直接问道:“咱们给房管那边回话了吗?”
“这…”
李学武看向庄苍舒眨了两下眼睛,道:“具体的收购方案我还没看到,最后议定的价格是多少来着?”
庄苍舒看李学武眨眼睛了,便知道问题解决了,笑着对张长明回到:“我们也是请工程处给估的价,十三万”。
“差不多,二十多年的老房子了”
张长明将手里的烟头按灭了,点了点头对李学武说道:“行了,这件事我明天问一问,到时候给您准话儿”。
说完还问了一句:“明天不是不走嘛,咱们多问问”。
李学武笑着举起杯中酒,道:“那就拜托您了,多辛苦”。
说着话也不等张长明反应,再次闷了杯中酒。
张长明苦笑着看了李学武一眼,知道这是有眼不识泰山的教训,只能跟着干了一杯。
李学武没再做亮杯底的动作,笑着放了酒杯,看向李怀德示意了张长明的方向道:“明天我跟张副总聊聊造船厂的工作,在这方面咱们是需要行内人建议和意见的”。
“放开手,多交流”
李怀德知道今晚的酒没白喝,算是给明天的座谈会开了一个好头。
互相试探和沟通后,在酒桌上把能说的先说了,能做的先答应了,下一步得等酒醒了到会议桌上去谈。
没有白纸黑字的,李学武也不信他在这跟自己吹牛哔不是。
这一波“勾心斗角”的不算什么,商业宴席哪有纯粹是来吃海鲜喝美酒的,有也是没长心的大傻子。
不会真的有人在这种宴席上光顾着吃吧?!
“尝尝这对虾”
韩庆伟示意李学武品尝一下面前的美食,要谈的话都落了地,是时候沟通感情了。
李学武吃了一口真有鲜美的嚼劲儿,很弹,很有口感。
“对虾现在是特供商品,不在市场上流通”
白西元解释道:“我们公司还有出口业务,主要方向是东南亚几个国家,前几天保出口的时候这个我们也吃不上”。
张长明见李学武面露诧异,便笑着解释道:“我们公司还有个牌子,叫食品进出口公司金门水产公司”。
“业务分家,管理不分家”
他也没细说,只是让李学武知道他们公司也是很有能耐罢了。
李学武了然地点点头,听着白西元继续说着海产公司的状况。
他着重介绍了近海养殖业和远洋捕捞作业,尤其强调了现在远洋捕捞的丰厚利润和鱼获。
李学武听的很认真,他虽然不懂捕鱼,更不懂造船,但并不妨碍他管理这个项目。
有需要就会有制造,既然津门海产总公司需要,那营城造船厂就制造呗。
远洋渔船,近海渔业货船,加冷冻机和制冰机,按照使用的渔网和捕捞方式制定渔船的样式和规格。
这里面的学问太大了,李学武不需要专研,只要懂大概这个意思就行。
他设计个汽车还行,要说设计大型渔船可万万不敢吹这个牛哔。
汽车设计不好充其量掉沟里,渔船设计不好是要翻船的。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但现在多听听专业人士的介绍是没坏处的。
宴席随后便进入到了这种轻松和愉快的氛围中,大家放下酒杯,都动起了筷子。
轧钢厂的人吃的多,海产总公司的人吃的少,他们都要吃腻了。
海鲜在于一个鲜字,就是再特供也阻挡不了运输的变质和损耗,要吃最鲜的还得是在游艇上,钓上来就做。
可现在不是没这么高档的条件嘛,只能退而求其次,夜里捞上船的,当天能吃到就算是鲜了。
众人都是有深沉的,桌上谈着几百万的生意呢,总不能面前堆满了蛤蜊壳子吧。
酒足饭饱就好,没得丢了轧钢厂的脸面。
李学武以为今天晚上的节目到此为止了呢,没想到又被张长明请了,一行人到了宴会厅的隔壁才发现,这里还是个小舞厅。
李怀德的目光明显的一亮,他很喜欢这个!
他…他就是喜欢跳舞这种艺术呢!
李学武走下楼梯,感受着脚下红色地毯的绵软,这上面跳舞可有劲头了。
倒不是说软地毯适合跳舞,而是适合抱在一起跳,你扶着我,我扶着你,不凑近了容易摔跟头。
所以啊,还是津门人会玩啊!
这样的场所在京城基本上都关闭了,除非像海产公司这样的内部的,供小部分人使用的才得以保留。
而在这样场所跳舞的,男的也不再是热爱舞蹈的青年,女的也不是绽放青春的花朵。
不可能是买票或者以工人身份进来的,只能是…
李学武猜想的没错,他们刚刚在休息区坐下,茶还没喝上两口呢,便看见十多个姑娘穿着白色的裙子走了进来。
虽然换了衣服,但李学武还是认出了给自己倒撒酒的那位姑娘。
而那位姑娘也在李学武的目光注视下大方地走到他的身坐了下来。
只能是服务员了,这个年代的招待所、管理处、对外办事处,甚至是文工团,都有这种跳舞任务的。
甭想歪了,理论上来说,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这个年代的交际舞很正式,就是一种社交活动。
上面也跳,甚至是工作到半夜后去跳一阵,参加舞会的对象主要是k、z和h的舞蹈演员和乐队。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z和h的不让去了,只保留了k的人。
李学武也是听李怀德闲聊的时候说过一嘴,具体的不太清楚,毕竟他现在可进不到丰z园西北的春耦斋里去。
没有昏暗的灯光,歌曲也是积极向上的,大家就是借着散酒劲的时间活动活动。
李学武同那位叫白玲的服务员跳了一首曲子,随后便坐在沙发上休息了。
女同志的人数是多于男同志的,这种情况只能在这种场合出现了。
白玲见李学武不跳了,便也坐在他身边偷懒,同时也听他同张副总谈着津门的风土人情。
可能是对这个大高个,凶猛又儒雅的男人比较好奇,白玲的目光一直在李学武的身上。
谈话的时候李学武笑她也笑,李学武认真了她也收了笑容。
李学武倒是没注意她,萍水相逢,这种关系他可不沾,他朋友圈可是很简单的。
再有,她倒的那杯酒有没有张长明的关系还说不好,这种心思多的姑娘还是离远点好。
李怀德和韩庆伟都是喜欢艺术的人,除了中间休息了十分钟,基本上跳了整场。
两个人的肚子都不算小陪他们跳舞可是个技术活儿。
李怀德还好,韩庆伟的舞姿有些滑稽。
他的身材短小,偏偏又喜欢找大个的女同志跳,步子跟不上的时候容易连步。
李学武估计,如果不是身份的差距掩盖了现场的事实,大家这会儿该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