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余大儒话还没说完,便被李学武抬起的手指示意下制止住了。
“我不信任你!”
李学武手指点了点余大儒,皱眉道:“所以不要跟我说什么关系和承诺”。
“你们领导神通广大,只手遮天嘛,把我,把分局、纪监,甚至卫三团都牵扯进来了”。
“喜欢下棋哦?”
“可以啊!好啊!继续!”
李学武抬了抬眉毛,点头道:“回去跟你们领导说,我陪他下这盘棋!”
“记住,只要你敢来分局,只要他还在保密部,这件事都不算完”。
“李…”
“告诉他!”
不等余大儒再开口,李学武站起身,边往外走边点了点他,道:“这几年我们什么都不做,就打你们!”
说完也不看余大儒慌张的表情,带着彭晓力就出了办公室。
“艹!”
余大儒铁青着脸使劲一拍桌子,随后扭过身子看向了窗外。
什么叫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的他终于体会到了这一点。
组织同意调他去分局没有用,让他去他都不敢去。
在保密部好歹是自己的地盘,去了分局可真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了。
去养老都不可能,小鞋永远穿不完,甚至会成为他职业生涯的坟墓。
重要的是,经此一事,他们同轧钢厂搞的贸易列车项目直接完蛋了。
跟李学武对上没有关系,跟分局关系闹僵也没事,都是他、都是他领导的个人矛盾。
但现在损失的是单位的集体利益,单位里的人会怎么看他们?
尤其是李学武发狠,轧钢厂、分局、纪监、卫戍,所有李学武能动用的关系都会盯着他们。
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到时候单位与单位之间的碰撞,一定会有人牺牲。
牺牲谁?
不用想,他们单位到时候一定努力保护他和他领导的,但事后呢?
所以李学武已经开出了条件,他去不了分局了,他领导也得滚蛋。
怎么办?
余大儒现在考虑的是怎么处理这件事,而不是怀疑李学武是否有能力放狠话。
李学武是轧钢厂的保卫处副处长,是卫戍三团的副团长,咋可能有这么大的能力。
当然了,你要是这么说的话,他确实没有这个能力。
但是,不要忽略了李学武在分局,在纪监,甚至在部里的影响力。
如果是李学武个人发疯要跟他们对着干,一定没人帮忙。
可现在是他们有错在先,借了李学武的势,还坑了一大群人。
李学武要给其他人一个交代,更要给他自己一个交代。
所以这件事一定要有个说法,是所有人站在李学武的身后,看着他动手。
余大儒使劲搓着手,脑子里急速旋转,嘴里更是念叨着什么。
他在想,想办法解决这件事,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
种什么因,结什么果,解铃还须系铃人。
余大儒噌地站了起来,抓了椅子上的外套便往外走,他得把这件事汇报给他们领导。
案子已经不重要了,谁死了都跟他没关系,只要他不死就好。
“李主任呢?”
“不在,不在家”
敖雨华手里拿着文件刚要进办公室,便看见李学武上了楼。
招呼一声,听见李学武问起领导,她深吸一口气,抿着嘴摇了摇头,道:“早上安排了工作便去医院探望师副主任去了”。
“哦?”
李学武故作疑惑地问道:“师副主任还没回来?不是说没啥事吗?”
“肋骨断了三根,右腿胫骨骨折”
敖雨华看着李学武的表演,心道还是男人狠啊,还是这个男人狠啊,不是送枪子就是送医院。
“哎呀,这么严重啊”
李学武咧咧嘴,感叹道:“师副主任辛苦了啊,因公受伤,怪不得领导亲自前去探望,应该的,应该的!”
“呵呵,你不就在现场嘛”
敖雨华轻笑着说道:“师副主任还提起李副主任你了呢,说是你安排人‘送’他去的医院”。
“嗨,都是同事,师副主任也真是的,这点事也要说”
李学武好像没听出敖雨华话外之音似的,客气道:“团结友善,互帮互助嘛”
说完还笑着指了指师弱翁办公室方向,低声说道:“领导心腹嘛,咱也得巴结着”。
“呵呵”
敖雨华轻笑着,看了李学武打过招呼往三楼走廊走,眼神玩味。
以前说师副主任是李主任心腹还算正确,现在嘛…心腹大患吧!?
你永远都不要相信机关里所谓的保密,更不要相信同事之间的小秘密永远都是秘密。
昨晚的事经过一宿的酝酿,一上午的工夫,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牵扯到了几个人,都是什么关系,又有什么特殊的故事。
不用像查案那般缜密,给那些娘们一杯茶的时间,她们能自行脑补出一折动人心弦的破鞋故事。
敖雨华是什么人,她是管委办主管业务的副主任,是全机关的大管家,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李学武跟师副主任之间的那点事。
她先前就有想过,师副主任作死挑衅李学武,不知道什么时候要摔跟头。
没想到这跟头来的这么快,一回头师副主任栽了。
她连李学武什么时候挖的坑都不知道,莫名其妙的,李主任都跟着一起摔了。
昨晚李主任从这边下班后是要直接去国际饭店参加招待晚宴的。
下班前确定李副主任无法参加还发了一通火气。
谁能想到呢,东城纪监和分局上门了,不仅抓了刘岚,还把李主任给带走了。
好在这件事是发生在临下班时间,要是赶在大白天的,轧钢厂这边非炸锅不可。
昨晚的招待晚宴是谷副主任和景副主任出面主持的。
今早看见李主任来上班,机关里对于他被纪监调查的猜测终于算是烟消云散。
而李怀德深知三人成虎的危害,一大早就安排管委办下达了对小食堂主任刘岚的处理决定。
按照他的解释,因为刘岚牵扯到了重大刑事案件,正在接受调查,拟撤销其管理职务。
昨晚他被带走调查一事也解释成了该案件重大,需要单位一把手协助调查。
他能全须全尾地回来,上面又没有什么风向刮下来,可不就证明他没有什么事嘛。
对于这一解释说辞,很多人都不相信。
但无所谓,只要能解释得通就行了,机关就是这样。
李学武问敖雨华领导在不在,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那台伏尔加m24不在,人怎么可能在。
李主任现在是轧钢厂的一把手,是总掌全局的大拿,有了这台车就没再坐过别的,恨不得上厕所都坐车。
他来这边主要是找景玉农,讨论工人新村以及其他几个项目的预算问题。
景玉农的办公室看着还没李学武的办公室大呢,老办公楼了。
李雪见着二哥过来耸了耸肩膀,抿着嘴角去给沏了杯好茶。
景玉农看了她一眼,调侃着说道:“可见着谁是真亲,谁是假亲了,专挑我那好茶叶是吧”
“领导,我二哥要求高着呢”
李雪微笑着解释道:“我要敢不给他沏好茶,回头该说我了”。
“咳咳”
李学武故意咳嗽了一声,端起茶杯提醒道:“在单位呢,叫职务”。
“好的,李植物”
李雪故作生气地撅了噘嘴不理他,站起身笑着跟景玉农打了声招呼便出门去了。
李学武无语地看了门口方向一眼,随即喝了一口热茶,对着景玉农抱怨道:“越大越烦人”
“我倒是羡慕你们兄妹关系好呢”
景玉农端了自己的茶杯在手里,微笑着说道:“大姑娘了,得夸着说了”。
“怕不是要上天”
李学武放下手里的杯子,翻开面前的文件,道:“前几天还跟我妈说要搬出来住呢,嚷嚷着家里不方便,哼”
“女大不中留嘛”
景玉农喝了一口茶水,打量着李学武,轻声问道:“昨晚的事…?”
“没事”
李学武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道:“只有刘岚牵扯上了,但不算什么事”。
“那就好”
景玉农眼底的担忧散尽,长舒一口气,抿了抿嘴唇,道:“好不容易安稳了几天,唉”
许是联想到了上面的风云变动,再加上今天上午传出来的风言风语,她也怕真的有事。
现在轧钢厂正走在变革的十字路口,没人希望这趟列车往火坑里开。
所以李怀德不能出事,是轧钢厂一众领导所认同的观点,这就等同于认同李怀德。
李怀德也知道这一点,不然你以为他敢三天两头的出去跑骚啊。
“昨晚的招待晚宴还顺利吧?”
李学武坐直了身子,看着她问道:“有没有新的收获?”
“不算多,还都只是意向上的”
景玉农微微摇头,道:“外事部暂时安排大学习,最快也得一周后才能参与外事活动”。
“没办法”
李学武微微皱眉道:“好在是允了咱们亲自招待,只要在国际饭店,任何事都好说”。
“对外办做了很多工作”
景玉农手捧着茶杯,认真地说道:“尤其是器之同志,协调几个部门,关系处理的很融洽,外商的感受也很热烈”。
“嗯,还是缺少锻炼,现在算是个好机遇”
李学武点了点头,翻看着手里的文件,问道:“工人新村那边的预算超标了?”
“不止工人新村”
景玉农严肃地介绍道:“今年上面卡预算卡的很死,尤其是对新建项目”。
“早有预料了”
李学武搓了搓手指,道:“跟李主任那边协调过,明年除了整合造车厂项目外,暂不开新的项目了”。
“这样我的压力能小一些”
景玉农耸了耸肩膀,示意了李学武手边的文件,问道:“你的意见呢?”
她微微眯着眼说道:“我手里就只有这么多预算,去掉办公成本,去掉生产成本,留给其他项目的就不多了”。
“尤其是工人新村项目,在厂人事持续扩招的背景下,有些捉襟见肘了”。
“我理解”
李学武点点头,问道:“三产盈利情况怎么样?”
“有,但不多”
景玉农微微摇头,从手边的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报表递给了李学武,解释道:“四季度盈利只有不到三万元”。
“当然,这是三产在投产后经历调试、试车、调整等阶段对生产产生了影响”
“一季度预计能实现盈利四万元,但对于新建投产成本远远不够,杯水车薪”。
“嗯,嗯,三产不能作为主要建设资金筹集方向,压力太大”
李学武皱着眉头,手里拿着铅笔筹算着问道:“五金工业已经实现对外贸易,开始供应订单”。
“还是不够”
景玉农微微摇头,往前挪了挪屁股,手指点了点预算报告,道:“缺口很大,现有资金和预算是堵不住的”。
“那就分期分步骤完成”
李学武用手指蹭了蹭眉毛,道:“明年贸易列车不会停,贸易订单不会停”
“所有三产生产项目每个月的盈利除供给居民区建设外,全部补充到生产建设预算资金池内”。
“怎么?有问题?”
见景玉农皱眉头,李学武挑眉看了她一眼。
“嗯,关于资金预算,还是得听李主任的意见和安排”
景玉农有些为难地说道:“三产和贸易项目的盈利搭配明年的预算,要按月度切分施工、投建、管理等等资金,难度不小”。
“我来跟李主任协调”
李学武知道景玉农的顾虑,主动揽下这个难题。
“明年是发展年,也是困难年,厂职工福利待遇不能减,生产建设速度不能降,只能咱们机关和领导干部主动带头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这一点我倒是赞同,但…”
景玉农担忧地看着李学武,道:“名声打出去了,似是造车厂兼并这般事以后少不了”。
“那也得挡一挡”
李学武想了想,说道:“这件事还真得跟李主任谈一下,要么贷款,要么成立厂属金融机构,扩大融资渠道”。
“贷款,不太现实”
景玉农微微摇头,道:“少了没有用,多了不好批,除非是上面点头”。
“所以要找李主任嘛”
李学武解释道:“关于生产建设问题,李主任早有指示,一切以建设高标准集团企业目标的大局为重”。
“厂属金融机构你是怎么想的?”
景玉农知道李学武是李怀德的智囊,他说话比一般人都好使。
既然他已经说了会就此事同李主任协调,就证明这件事有谈的余地。
而关于厂属金融机构,她不是外行,以前在部里没少接触这方面的工作。
对于组建厂储蓄所,她是有些想法的,但碍于轧钢厂的现实条件,以及财务关系,一直没有提。
现在李学武提出来了,两人的意见倒是不谋而合了。
“首先是群众基础,轧钢厂现有职工已经超过了两万人,到明年,这个数字会超过三万”
李学武点了点茶几上的文件道:“咱们厂拥有庞大的潜在储蓄能量和基础,仅仅就工资一项,每个月可以套活一百多万元资金”。
“其次是金融账目管理”
他将景玉农给他的财务报告点了点,讲道:“生产项目盈利资金的管控必须提上日程了,账金分流”。
“再有联合企业合作经营,咱们厂拥有多家联合企业经营关系,他们一定也需要稳定可靠的储蓄金融服务”。
“最后就是对外贸易的金融置换业务”
李学武端起茶杯说道:“以这部分业务为基础,可以进行贷款和融资,我更倾向于融资”。
“所以说你不看好贷款?”
景玉农皱了皱眉头,看着喝茶的李学武说道:“融资的方向你有什么想法吗?”
“嗯,既然要解决问题,那自然是哪条路能走就走哪条路”
李学武放下茶杯,顿了顿说道:“这些项目走三产自主经营,利润是留下了,可上面也不会拨付建设预算了”。
“现在能做的就是多渠道获取投建资金,能贷款,那就贷款,能贷多少贷多少”
“而就融资方面,我更倾向于拿出一部分项目的收益,与银行和信用社对接”。
“不是很容易”
景玉农微微摇头,道:“上面其实从今年开始便对企业资金的使用做出了大规模的限制”。
“如果不是大学习活动干扰了这一规划的执行,说不定咱们厂现在都要接受审计审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