蝼拾起地上剩下的几枚黄金甲壳,拍干净厚雪。
“那你得继续装了,来了这的不止我一个。”
楚杏儿的哽咽声勐地止住,顺着蝼凝重的视线看过去,风雪的轨迹被悄然改变了,冰晶般的羽翼覆盖山峦,投下的阴影遮天蔽日。
青锁山,血染红山头宫阙。
赤色的蛟龙盘踞在山峦顶峰,垂下狰狞长尾。十六柄古剑随意插在身旁空余的土地,雨滴冲刷着剑身上浓稠至极的血。
目之所及,皆为血色。
大雨都掩盖不住的血红。
这个世界疯狂了,所幸,他压得住这疯狂,没有因为这疯狂被拖垮。
还有数不尽的苍白人形顺着石梯爬上来,踩着堆积的尸体,它们有的甚至不是修士,是生活在此界的平民百姓。所以手持锤子斧子镰刀,不能乘风,只能一点点攀爬。
在还未抵达赤蛟盘踞的大山时消融在雨水中。
成为尸体的一部分。
赤铜骨面沉默地看着攀爬阶梯的人影,有老人有小孩,有怀孕的妇人也有失去了双腿的男人。仍在攀爬,李熄安毫不怀疑这些人若有机会站在他面前,哪怕全身上下只有一个牙齿能动对方也会将这牙齿咬在他的鳞片上。
“轰——!”
金光盛放,横扫了青锁山阶梯的所有活动的人形及尸体。刹那间,雨幕也消失,整座青锁山归于安宁寂静。
李熄安抬头。
有个无与伦比的存在从青锁山的深处起身了,迎风涨大,身形超越了山岳,最终越过云层,使流云淌过其胸膛。绵延的山峦对这种东西而言与平地没有差别。
真一骨像彻底复苏。
是尊金色的神像,身躯缠绕湛蓝鳞片的龙女。
龙女同样苏醒,对盘踞在高山的赤蛟微笑。她游弋,浓稠的水汽酝酿着,双手捧起玉珠。
金箫曾经与他讲过这个故事,横箫金倪未曾真一之时漫游名山大川,到东海之滨,听说东海有龙女,善于音律,精于歌舞,很想一见。因此,他天天到海边去吹箫。这一日,三月初三,正是东海龙女出海春游的日子。夜里,龙女听见海边传来一阵悠扬悦耳的长箫声,听得惊呆了。
箫声扰乱了龙女的心,那声声妙曲把她的魂勾去了似的,便身不由己地向海边走来,化作一条银鳗来会吹箫郎。
一曲吹罢,大湖退去十里远。
当然,只是个故事,横箫金倪成就真一后流传在九州的民俗故事。曾经的这位无可撼动者究竟与龙女发生了什么,金箫未曾言语。
沉重的脚步声震撼地脉,发出闷雷声响。
八尊骨像立足天地间,合目的肃穆面容睁开,炽烈辉光如星辰辉映。
“离去吧,结束了。”半空中的金色洞箫传来神念。
的确,结束了。
无可撼动者的真一骨像挣脱了大地伸向它们的黑色手臂,光芒消融万物。未曾施行跨界的真一骨像完满,愿力绽放,无法言说的神圣祈愿声响彻世间。
点点莹芒填满了大地、海洋,天空。
每一粒光皆是祈福者的虔诚。
苍白人形短暂消融了,重回常人,他们目睹神像伫立,跪首,头颅轻扣这片土地。有泪水,有恐惧,但他们接受了死亡,与这片土地一同被埋葬。
赤色的影子穿过云层,李熄安的身形对这些顶天立地的神像来说微渺像缕红线。
一只巨掌撕裂了天空,接引了蛟龙。
金烛投向这个世界最后一眼,分明是灭世,却美的不像话。
箫声停了。
崩断,碎落。
与此同时,八尊神像合掌,它们并非平视,而是低着头,此界万物皆倒映在它们眼中。
先是璀璨的光。
然后是寂。
最后是朵绽放在黑暗中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