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凤呢?
蝼将视线投向冰凤原先所在的山峰,山峰上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但下一刻,蝼松懈下来的神经勐地绷紧!
隐藏在重甲下的肌肉隆起,万钧之力可在瞬息爆发!
一股狂躁而冷冽的风从山峦间涌来,折低林木,这不是属于十万大山的风!神识蔓延,将周遭的空间填满,他是十万大山的君王,在这片土地上,只是一个念头便可轻易延展千里。
天上!
蝼抬头,看见了巨大阴影。
那是…一条赤色的、遍布赤鳞的臂膀!
身着玄衣的人影坐在巨爪中,低头看向他,融金般的眼眸微微眯起。
嗡——!
蝼的身后,宇法裂缝凭空出现,一道玄青色影子飞射而出。
是载天鼎!
而那道影子便是载天鼎上的鹿王!
虚空轻颤,又一条手臂从中伸出,将载天鼎握在掌心。
蝼右侧的手臂下意识抓住身旁展开的空洞,那凋刻于血色长戈底部的承重器已经出现,盘踞于上的凶兽已然裂开了狰狞大嘴。
他已经握住了隳八荒的杆。
战意在半空中几乎化为实质。
下一瞬,两道身影消失在原地,对撞于空中!血色戈矛与一缕曦光对撞,金铁轰鸣声震彻四野,群山上方的空间荡漾,将高于涟漪的峰峦直接削去,顷刻间,血色云海翻涌,坠下的血雨逆飞!
无数生灵被深处的动静震翻在地,其中逸散出灵气让他们感到畏惧。
哪怕他们想要延伸神识向深处探查,可来自灵魂深处的刺痛感警告他们切勿如此。
只有少数,那成就极宫境的妖皇们能抬起头,妖王血云翻卷的中心。
“这种波动…”
“圣王!是圣王!”
“是谁?圣王在与谁厮杀?”
西面,一片黑云已经在向十万大山的深处奔袭而去,隐隐可见黑云之中的蛇形影子。
东面,同样的画面,可那是一条蜿蜒在天上的大河,有生灵御水而行。
而令十万大山的生灵们担忧至极的地方,有人在笑。
“哈哈…哈哈哈!”是十万大山的圣王,这个高大黝黑的男人肆意大笑,一时间竟难以止息。
“你…你这!哈哈哈哈!”他瞥了眼身旁的人影。
冰凤在另一边看着,听着。
蝼的笑声里大抵是将之前的疲倦、无力,还有他自己心中那些苦涩全部笑了出来。
君王不会流泪,他们不相信眼泪。
所以男人在笑,笑自己,笑赤蛟,还笑着那失败的至尊生灵。就该是这样,十万大山的圣王本就该是这样。
与此同时,十万大山中,一道一道的碑文被启动,是圣王的子民们知晓了圣王的归来,也知晓了圣王此刻正在厮杀!
他们携千军万马而至。
而高处,河流翻滚,黑云涌动。
他们在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此地,便看见了眼前的这一幕。
群山中的一片空地上,圣王在笑,笑的让人怀疑下一刻男人便会笑岔气。
“那是…”诸灵眼见此地还有另外两个人影,一位是多数生灵熟悉的祈雪大神,而另一位身着玄衣的少年,如今抵达此地的部分生灵一时间竟没有分辨出对方的身份。
直到人群中有人开口:“太行之君!”
太行之君!
众人的眼神一下子被点亮了。
也许在炎国的大部分地域,对这位太行之君不过是因为其强大而敬畏,但十万大山不同。这里的生灵真正承受了这位君王的恩惠。他们同样爱戴,同样尊崇!
那便是传说中威严如神明,狰狞如恶鬼的太行之君?
有人不禁好奇地打量,可横竖看去。若说威严,别说现在高大魁梧的圣王,连另一边的祈雪大神都不如。至于狰狞,就更加看不出来了。少年双手收拢在宽大袖袍里,像个从画卷里走出来的旧时书生。
这时,圣王的笑声停下了,他的目光扫过四野,当视线落下,便宛若携着山峦般的厚重。
诸灵纷纷落至地面,躬身。
“圣王!”他们齐声喊到。
“不赖。”蝼说。
他摩挲着下巴,“但不够。”
不够?
不够什么?诸灵疑惑。可很快,他们联想到了先前黎部敲响的半刻古钟,以及现今,到达此地的人中,黎部众人的气息相当衰颓。
蝼抬头,看向某个方向,那是东南边,大海所在。
血雨仍然在下。
血色的云海也仍然盘踞在高空。
李熄安略微抬眼,他知道这血雨并非灾厄,相反,这是某种保护,来自赤土深处显化在现世的血色细雨。血雨降临的时间与蝼在赤土所为无关,这种现象是赤土对于十万大山的庇护。
来自上个时代的庇护。
太行山也是这样么?他想。
突兀的,李熄安的思维远去了。回过神来的他摇头一笑,太久没有回去了,当时说要好好看家的楚杏儿大抵已经在佛祖那诋毁他不知多少次了。
蝼遣散了来此的众人。
黄金石碑“嗡嗡”振鸣,很快,一批又一批的生灵们回到了原来的居所。这不由地令冰凤感慨方便。
李熄安和冰凤就在一角看着蝼一个一个交待,一个一个地打量,点头,像个老领导。
“没多少时间了。”李熄安说。
他看向天空,血色云海像个正在冲他张牙舞爪的巨兽,可他看的不是眼前的景象,他在感受所在的这片天地。
在害怕。
哪怕并不知晓原因,河流山川也本能地感到大难即将来临。
“决堤之日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