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熄安从古树上蜿蜒下来。
日光渐沉,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夜色中便如两轮明晃晃的太阳在下降。
一阵热风吹向四面八方,李熄安垂下头,看着巨兽带来的老妪与孩童,两人走到八王前方,躬身礼拜,见到这样的画面,孩童的神色并无太多变化,只是稚嫩的小脸被金火照耀的满是暖意的橙色光芒。
“是你啊。”李熄安认出了老妪,这个曾经明媚的女人青春不再,成了这副姿态。湖心岛中嚣张跋扈的大鹅还是那日他去参加赵行舟的婚礼不经意间带回的那批不畏蛟龙的种。
李诗霜闭上眼,眼角的皱纹拧在一起。
很快,她睁开眼睛,恭敬地询问太行龙君,“龙君是寻我等前来,是在意帝都祭坛下的竹篮采魂如何了吧?”
竹篮采魂的名号一出,便连周遭八王的面色都凝重起来。
一位被封印在帝都祭坛下的无可撼动者若是脱困而出,必然不是站在他们这边。
“封印无碍,我的丈夫知晓用何方法都敌不过无可撼动者,便将后土和自己的血肉融合,灌注在祭坛封印上,又给予了我一道本命符,让我能感知封印是否完好。至今为止…符文完好。”李诗霜沙哑地说道。
“后土与祭坛的封印可以靠赵家血脉开启,所以我带来了行舟的云孙。”
站在李诗霜身旁的孩童突然感到一阵巨大的吸引力,让他低下的头抬起,整个身体悬浮到了李熄安的眼底。
对于孩童而言,李熄安的脸就像一片浓稠的血色大湖,望不到边际,只有两盏太阳般的明灯沉默燃烧,注视着他。
金色的火焰在孩童周身凭空引燃,照亮他漆黑的眼瞳,在金火的照耀下,漆黑的瞳仁里竟然呈现出点点星芒来。
“同化污染。”
这股力量李熄安很熟悉,属于星彩。但李熄安暂时想不到九州的人是怎么接触到星彩的。唯一一次能造就污染的是古界星宇,那是虹之星彩的第一次降临。
李熄安放下了他,孩童只觉得身体一轻便回到地上,一时间有些发愣。
赤色龙君在古树上蜿蜒身躯,好似整个天地都在他的力量下晃动,发出阵阵如雷的轰鸣摩擦声。
只听得他沉声道:“我将前往帝都寻觅竹篮采魂,免他重堕苍白之身。赵家遗孤,可要同行,收检血肉尸骸?”
太行以西,荒野废墟。
巨鲸游动着,头顶盘坐着一尊负剑的金色人形。
虚空在他面前破开,漆黑的虚空之海激荡,此举正是借助虚空之力飞速遁行。
青鸟坐在金色人形的身后,手中捻着灵物喂给鹿王。
“你本体在太行,只动用一尊本我像和一尊骨像便有把握解决西边仗药踱足的危机?仗药踱足可是位列八仙第二,论资排辈比纯阳孚佑还要夸张。只是一身本领献了济世丹道,这才在斗法方面落了纯阳孚佑一筹。”
“够了。”本我像传来驳杂的回音,像几个不同的声音交叠在一起,有少年有老人。
青鸟气馁,也不多言,反而论起其他事物来。
“你如何逢凶化吉,登临无可撼动我已问过你数遍,便不再问了。”
“甚好。”本我像回答。
“那我便问你,长生服如今还在么?”
“自然还在。”本我像点头,“宇宙凶险,长生服太过招遥,寻了件能掩人耳目的衣物,不值一提。”
见长生服还在,青鸟似是松了口气,告诫道:“长生服十分重要,切记!”
“这是自然,你赠予的物件,没有被损害的道理。”
青鸟听了十分受用,心道赤龙这宇宙没有白闯,至少这说话是比从前好听多了。
本我像招手,本来接过青鸟手中灵物的鹿王回答载天鼎中,顺着本我像招手的动作落于其身前。
本我像低头打量着载天鼎。
过去载天鼎用来承接道统,中和五行器的平和,取得便是木行生长调达之道。如今承载道统和活灵有了飨食众仙相,诸多神通妙法也是以飨食众仙相为根本施展,倒是与木行器有了矛盾之处。
本我像细细端详载天鼎,这时两只黝黑浑圆的眼睛从鼎口抬起,盯着正在思索的本我像。
鹿王朝着本我像咧嘴一笑,还用蹄子碰了碰对方的肩膀,大有称兄道弟之势。
罢了罢了,等以后再琢磨。
本我像不再去思考载天鼎的神通功效,端起它,拎出其中的活灵划入玉牌中。原本显得拥挤的鼎身有了空余,可没了鸟兽,鼎身的篆文又感到少了什么。
“不如篆刻九州山海天地,鼎身的青锁界可找个机会搬移到现世,木行曲直,可曲可直,自然有再塑之能。”青鸟走到他身边,弯腰笑到,本我像看去,恰好见到青鸟眼角处的胭脂红薄如远山残阳,与那淡青色眼瞳辉映。
丹青与红,恰如青鸟之羽。
“我好不容易长这么大,岂不是又要变小,毫无威严可言?”鼎口内,鹿王幽幽地说道。
“你现在是鹿,便不愿有朝一日身化祥瑞,象征九州山河?”本我像笑着回答道,也算是默认了青鸟的建议。
鹿王窜出,两下跑到青鸟身后,探出脑袋来,“赫,你我生分了!”
青鸟被逗得咯咯直笑,却不见本我像的表情猛地低沉下来。
“竹篮采魂不在祭坛里!”
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