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有话,他听得出来;可为什么,他又没搞懂。
夫人贞静温柔,督军愣是觉得她在这个瞬间杀气腾腾的。
督军有点小冲动,很想问问夫人:“你现在对养育盛柔贞这件事,是否后悔?”
就像路边捡了一株植,用心培育,心血浇灌,最后长出来的,不是栋梁大树,也不是奇花异果,而是一棵杂草。
杂草种在庄稼地里,不仅仅无用处,还会贪婪汲取养分,膨胀得很大,根须错节、枝叶霸道,成为这块地最大的绊脚石。
然而,这不是夫人的错。
人没有长后眼,并不知道一个小小孩童,将来会长成什么模样。
夫人对盛柔贞,始终有感情的,一时可能看不清,也放不下。
督军说盛柔贞任何不好,都是戳夫人的心窝。
翌日,张南姝和盛柔贞照例跟督军夫妻俩一起吃早饭。
“柔贞,中午我出门,见个朋友。”夫人说,“你陪我去吧。”
“好。姆妈去见什么朋友?”盛柔贞笑问。
夫人:“见到你就知道了。”
张南姝早起胃口好,吃一碗热汤面,一脑门薄汗,抬眸问督军夫人:“要我也去吗?”
夫人给她夹菜:“不用。”
张南姝:“……”
盛柔贞低垂视线,继续吃饭。
中午时,天阴沉沉的,隐约又要下雨了。
秋燥一起,天就闷人,有点透不上来气。
盛柔贞和夫人进了包厢,小伙计先上茶点,又沏了新茶。
“姆妈,今天请什么人吃饭?”盛柔贞问。
她穿一件海棠色素面旗袍,纤瘦窈窕;头发新烫过了,蓬蓬松松的,只戴一枚钻石发卡,时髦又贵气。
粉润的脸,一双黑眸。夫人看着她,就想起她小时候各色可爱之事,心狠狠一揪。
“等会儿就见到了。”夫人道。
周君望姗姗来迟。
瞧见是他,盛柔贞诧异。
周君望听说督军夫人请他吃饭,倒是从容来了。
上了饭菜,闲话几句,夫人叫周君望的名字:“君望娶亲了吗?”
周君望:“还没,劳烦夫人挂心。”
“我替你做个媒?”夫人笑问。
周君望微讶。
督军夫人,宜城最尊贵的女人,她从不屑于干些三姑六婆的差事,怎么要替他做媒?
周君望到底见过世面,与盛柔贞不同,他心生警惕:“夫人替我说谁家的姑娘?我恐怕配不上。”
“我卖瓜自夸,就我自己的女儿如何?”夫人说着,看了眼盛柔贞。
盛柔贞神色骤变。
周君望一瞬间也白了脸。
他急急忙忙站起身,恭敬立在督军夫人跟前:“夫人折煞我了。柔贞小姐是金枝玉叶,我真配不上!”
盛柔贞的脸也苍白如纸,嗫嚅着去看夫人:“姆妈,我……”
夫人安静微笑,表情都没有变一下:“你们俩都不愿意?”
周君望额头沁出汗:“不不,不是不愿意,只是自愧配不上。夫人,您抬举我了,我真高攀不起。”
盛柔贞也仓皇开口:“姆妈,我还想在您身边多留几年,服侍您照顾您。姆妈,您别这时候送我出门。”
夫人叹气:“儿女婚事,我操碎了心。我看你们俩亲厚,还以为郎情妾意,特成全你们。
原来是我误会了。既如此,往后避避嫌,别叫人挑出错儿。君望,你说是不是?”
周君望比盛柔贞聪明太多,他早己明白了督军夫人的意思。
他后背也一层冷汗,点头:“是,夫人,我明白了。之前是我唐突。”
夫人:“坐下吃饭吧,不聊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