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家的院子,也就是个朴素的山村小院,院内有压水井、葡萄架、梨树、桃树、鸡舍…
缓步走出院子,踏着青石板小路,在熟悉的小山村里闲逛着。
猪圈、牲口棚、村委会、打麦场、老戏台,走马观花似的看过去。
路上也遇上不少同村的村民,但就算走了个碰面,也没啥人愿意跟他说话。
因为在村民眼里,他就是个没出息的草包懒蛋,还是个败家子。
而且他这个懒汉的名声早就传出去了,十里八乡谁不知道?
高中辍学后,也曾跟着人外出打过工。
先后做过保安、服务员、搬运工之类的工作,没有一个干得长久的。
就是因为他太懒了,吃不了苦。
每次干活都挑三拣四,重活累活不想干,夜班不想干,还经常偷懒,老是这样搞,哪个老板肯用他?
刚开始同村人还替他说好话,结果他好几次都不听劝,还连累好几个人丢了手头的工作,后来就没人愿意搭理他了。
就这样,在外面混了没两个月,干啥啥不行,就灰溜溜的回村了。
他是家里的一根独苗苗,十岁时母亲走失后,就跟父亲相依为命。
老头儿疼他,舍不得打他骂他,除了叹气外,连重话都不肯说两句。
这就越发让他变本加厉,名声也越来越不好。
本来这样的人,在农村是讨不到媳妇的。
不过他父亲是县里的乡邮员,负责两个乡镇的邮件和信件的邮寄,有次往深山一个寨子里送信件的时候,救了一个山里的药农。
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每半年都要往深山里跑几次。
一来二去交情渐深,药农觉得陈凌父亲品行端正,家风肯定不差,就想把女儿嫁过来。
那个时候,陈凌的父亲正为儿子的婚姻大事发愁呢,听到这话顿觉喜从天降,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其实这也是人家的寨子比陈凌所在的陈王庄还要偏僻,在更远的深山里,不知道陈凌什么德行。
不然的话,恐怕也得慎重考虑了。
傍晚,夕阳的余晖渐渐逝去,村里挨家挨户开始生火做饭。
一缕缕炊烟从林立的烟囱中袅袅升起,搭配着夕阳、晚霞、远山,将这片位于山间的小村落渲染的宛如一副油画,美得醉人。
陈凌赤着脚走在水库大坝上,眼睛不断打量着四周的景色,大半天时间,村子周围已经快被他逛了个遍。
山林、水库、麦田几乎遍布他的足迹。
“家乡真美,如果可以,这次我愿意留在这里一辈子。”
沉醉的伸开双臂,陶醉了一阵,陈凌便蹲在大坝不远处的池塘边上,清洗脚上的淤泥。
现在刚入二月不久,太阳落山后,山里的气温骤降,池水很凉。
只是匆匆洗了下,就冰得受不了。
在旁边抓了把枯草擦了擦脚,把干净的棉鞋穿上才舒服了些。
穿好鞋,趁着昏黄的天色,陈凌能看到池塘水面上自己修长挺拔的倒影,俊朗的外表,小麦色的健康肤色,虽不突出但非常匀称有力的肌肉,无一不表示这是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不管留在村里,还是出去做事,这次一定要让素素过上好日子。”
他挥了挥拳头,露出自信的笑容。
天色见黑的时候,陈凌回到家中。
在屋内找到灯绳,把电灯拉开,准备做点晚饭。
早晨就出门了,在外面乱逛了一天,中午都没吃饭,眼下早已饥肠辘辘。
只是刚要准备吃的,门口挂着的厚布门帘被撩开。
一个身材纤细的年轻女人,梳着麻花辫,胳膊上挎着长柄竹篮走了进来。
陈凌瞄了眼,竹篮里装着碳块。
现在是二月初,夜间气温还比较低,房里还烧着铁皮炉子取暖,不然晚上冷得没法睡。
所以每天做晚饭的时候,王素素都会趁着从后院窖里取菜的功夫,装上一竹篮子新碳,以备夜里用。
这个过程每天都要来一遍。
只是她今天一进门,就见陈凌站在屋子中央,眼睛正盯着她看。
两人一对视,陈凌明显看到王素素眼中闪过的惊惧,只见她身子一哆嗦,竹篮啪嗒掉在地上,炭块哗啦啦滚了一地。
“你、你回来了…”王素素顿时身子绷紧,神情满是畏惧和慌张。
丈夫虽然没动手打过她,但是那种嫌恶与冷漠,是最能刺疼人心的,让她总是小心翼翼,生怕惹他心烦。
结果等了几秒,见陈凌愣着没动,脸上也没什么多余表情,王素素明显更紧张。
急忙蹲下,把炭块一块块捡回竹篮里。
一边捡,一边小心翼翼的偷看陈凌,怕他突然发脾气。
结果陈凌只是愣愣的看着她,眼神复杂。
良久,才轻轻地笑了笑:“去后院取炭了啊?我还以为你出门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再一次见到自家小媳妇,他竟在心里泛起一种惊艳之感。
细嫩白皙的脸庞,水灵灵的大眼睛,俏生生的站在陈凌面前,如一朵山茶花般清丽可人,柔弱又不失温婉醇和。
这样的纯净的女子,在十五六岁小姑娘都开始化妆的后世,已极其罕见。
不过看着王素素怕他怕得跟个小兔子一样,瑟瑟缩缩的小模样,陈凌颇为心疼的同时,心里那种负罪感愈加深刻。
轻轻一叹,他走上前想帮她把碳收拾干净,却把王素素吓得不轻。
身子一颤,两手也跟着抖了抖,那满是碳黑、裂口的手掌,也在这时闯入陈凌的视线。
让他彻底怔住。
自己原来究竟在想些什么啊?这种好媳妇为什么要那样对待她?
“我来吧,你倒点热水把手洗一洗。”
望着眼前这个年轻女人,陈凌只觉心口阵阵抽搐,疼得厉害。
不过他这话一说出口,王素素愣了下,水灵灵的杏眼微微瞪大,明显有些意外。
随后想到他发烧昏迷这几天的事情,也慢慢反应了过来。
估计是大哥这次找上门,把他吓到了吧,不然以他的性子,又怎么肯对自己低声下气。
他向来是看不起自己这个土里土气的傻丫头的。
想到这里,王素素眼神黯然的低下头,很小声的道:“大哥不是我找来的,他见结婚这两年我没回过家,家人又对我很是思念,就过来探望一下,真不是我写信告诉大哥的…”
王素素说着就哽咽起来,蹲坐在门槛上,后边的话实在说不下去。
“我…”
陈凌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心里愈加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