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他去码头的时候,他爹已经在了,不过有一半人还没来,他们就稍微等了一下。
此时该出海的渔船已经出去了,也就他们几个还在那里等着。
正当他等的不耐烦,想直接走人的时候,远处才有人手电筒的光亮一晃一晃的过来。
叶父连忙大声喊着:“不走快点,我们直接走人了,慢吞吞的。”
“我们先上船。”叶耀东率先往岸边的小船走去。
“快点…”
好不容易后头的人小跑过来,刚上船还没站稳船就动了。
“哎哟哟,你们慢一点,我这新衣服要被蹭脏了。”
叶耀东手电筒往他二伯身上一照,又往他几个堂兄弟身上照了一下,原来好几个都已经先把新衣服套上了。
叶父看到了也道:“大半夜的穿什么新衣服,给谁看啊?”
“这不是家里也没有什么体面的衣服吗?刚入秋,除了新做的一套,家里都是往年缝缝补补的。这祭祖要是过年的话,那还有去年过年的棉袄能拿得出手,能拿来先穿一穿。”
“是啊,家里的旧衣服就只有干活穿的,都打着补丁的,就这样穿去省城也不太好,干脆就拿新衣服先穿上,毕竟到地方了也要见人。”
“是啊,家里除了干活的破衣服也没有别的了,只有前段时间新做了一套,就为了去省城的时候穿,所以晚上就穿上了。”
这么一说,叶耀东也无话可说。
也确实是事实。
都是干活的人,哪有什么好衣服,日常干活衣服也容易坏他也一样。
除了衣服没补丁,其余的在村子里穿跟海上穿的没啥区别,谁都笑话不了谁,大家都一样,他身上这个没缝缝补补过的已经算是好的了。
大家就着衣服的事又议论了一番,直到小船又划到了东升号边上,大家都换到东升号上后才停止了话题。
新的话题又围绕着东升号了,还有围绕着叶耀东。
让叶耀东不要忘本不要忘了一笔写不出两个“叶”字,都是一家人,要相互帮扶…
叶耀东被他们围在当中,叶父怕耽搁时间就跑去开船了。
他随便应付了几句后,就转头爬上舵楼,要跟他爹调换一下,让他爹应付他们。
除了头两年他大伯母爱上门让他们多多拉拔一下,后面见他油盐不进,而且每一次过来都没讨着好,不是被他娘怼回去,就是被他两个嫂子追着要债,面子里子都没了,所以也不爱过来了。
倒是相安无事了蛮长一段时间。
而他的那叶耀凡二堂哥也老老实实的,一家子倒是消停了很多。
村里人也就在他刚放出来那一年频繁上门要债,后面要不到也没辙,看人家勤勤恳恳的干活,也只能隔三差五的上门提醒一下,倒也没有闹得特别难看。
而他二伯那一家,二伯母专门祸害叶耀生了,就盯着他没老婆的事一直折腾。
后来有老婆了,又因为没儿子,一直折腾。
唱了好几出大戏。
他二伯倒是活泛,看到他发家后,也偶尔上门几趟,想要修复关系,讨好一下。
不过,知道他这边不好说话,一般都是找他爹闲聊,联络兄弟感情。
跟他大伯母差不了多少,只是他大伯母让人比较反感。
总的来说,后面也没多少龃龉,虽然眼红想要分一杯羹,但是也不至于自家人害自家人。
知道讨不着便宜,而且发家的还是他,不是他爹,顶多上门聊聊天,多多修复关系,露露脸。
他对他们也不太感冒,是人都有小心思,谁不想跟有钱人做朋友,更何况还是自家人,反正都是亲戚,正常往来就行。
而且他也不常在家,有什么事都有林秀清应付。
远的香,近的臭,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现在倒是也蛮和谐的。
而他大哥二哥跟二伯家的几个堂兄弟,经过之前海蜇的事,当初商量妥当后,说开了,也没有什么矛盾。
现在见面也都是客客气气的打招呼,也能聊几句,龌龊的也是几个堂哥跟别人分配不均。
亲戚朋友之间其实最好还是少一些利益纠葛,不然再好的关系都很容易反目。
不过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中国人最讲究人情味了。
叶耀东开着船留意着时间,又将马力开到最大,被他们拖拉一下,他也担心到时候让人家久等。
从天黑到天亮,再到日头高起,他又换成他爹开,自己去船舱里补觉。
其他人坐了一整晚的船,早就精神疲惫,也没有什么话能拿出来讲了,都沉默的很,也正好能让他眯一下睡一觉。
到的时候,正好正午刚过,没有超出预计时间,他也被叫了起来。
“到了?”
“到了,赶紧拿上行李,准备一下下船了。”
叶耀东拎着密码箱走到甲板上,所有人看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布包,都投去羡慕的目光。
“东子这个行李箱真好看啊,好有派头,看起来就是一副大老板的模样啊。”
“东子本来就是大老板啊,有船有铺又有车,现在都被人称为叶会长了。”
“是啊,这密码箱多少钱啊?咱们那都没看到有人拎过…”
叶耀东只想说,他没把蛤蟆镜戴上呢,皮鞋也没穿上。
装逼都还只装一半。
“没多少钱,只有几十块,都买得起的。”
“那哪里舍得,买得起归买得起,大几十块买这东西那不跟挖了我的心肝肉一样。”
“呵呵,东子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出门是得拿密码箱。”
呵呵…
叶耀东随手将密码箱放到凳子上,然后准备渔船停靠的事。
只是渔船一摇晃,密码箱就掉到甲板上了,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没去管,因为手头得忙活。
其他人都心疼坏了,明明不是他们的,偏偏比他还心疼。
连忙就跑过去将他行李箱拿起来,还吹了吹灰,又拿布给他擦得干干净净。
“我帮你拿吧,放着也不稳。”
他点点头。
帮忙拿的是叶二伯,他拿在手上后,人都非常自觉的昂首挺胸,感觉人都自信了。
等叶耀东挺靠好船,想要接过后,叶二伯还将手收了回去,赔笑道:“我帮你拿吧,你这随时都有事,随地放就不好了。怎么也是贵重东西,被海水腐蚀了多可惜?”
叶耀东有些啼笑皆非。
他二伯也是个人才,竟然还蛮能屈能伸的,能给侄子提包。
“这不太合适吧,你是我二伯,帮我拿行李箱这是怎么…”
“没关系,有什么啊?都是一家人帮忙拿一下有什么?”
叶父也呵呵笑,“我来吧,你拿叫怎么一回事。”
“好吧。”
叶耀东跟着大家后头上岸。
这里头除了他跟他爹,其他人都没来过省城,一个个脖子都伸的老长了,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格外的新奇,眼睛四处张望,仿佛不够看似的,嘴里都还兴奋的讲个不停。
他没有管这些人,只让他们在码头等在原地,不要乱跑,他先去找老海。
叶耀海也信守承诺,在码头上等着,看到他上岸后也朝他走过去,两人相遇后都笑着打了个招呼。
“开了一路的船还好吧?等会还要坐车,受得了吗?”
“小意思,三天两头都是这样折腾,海上儿女哪有什么受不受得了的,都是家常便饭。”
“行,那你那边的叔伯兄弟都到了吧?都有一起来了吧?”
“有,都来了都等在那边了。”
“那好,那就早点去吧,到了还能赶得上晚饭,车子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坐拖拉机。”
叶耀东带着他朝自家那一群人走去,“好,太赶了,早知道就早一天过来,还能跟你聊一下机器跟塑料袋的事。”
“路上聊也一样,或者到村子里了再抽空聊,反正可以多待几天的,流水席都摆三天,不吃够了回去,那不是白跑一趟吗,哈哈。”
“哈哈哈,吃饭是次要的,得好好拜拜祖宗才是,多少年没拜祖宗了,得一次拜个够,这样以后祖宗才能保佑我,不然我们这一支早就被忘记了。”
“行,那你们到时候把吃的时间都拿来多拜一拜。”
两人边说边走到大家跟前,叶父笑着说:“什么拜一拜拜祖宗吗?”
“阿东说,他要多拜拜祖宗,求祖宗保佑说流水席他就不吃了,到时候要长跪不起。”
叶耀东乐了。
“胡说,这是他说的,祖宗要多拜一拜,饭当然也是要吃,多吃一点,祖宗就多保佑一点,这可是难得的好日子。”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来不及了,边走边说,边走边介绍吧。”
“那也行,那边走边说。”
拖拉机就停在边上,除了前头坐了一个开车的,也没有别人了。
叶耀海也跟着他们一起坐到车斗里,大家都很自然的拿包袱放到地面,屁股在垫上去坐着。
这就苦了叶耀东了,只能蹲着。
不过叶耀海把自己的行李压了压,分了一半给他坐,正好两人说悄悄话。
叶耀东先给他介绍了一下车上每一个人,然后才问他机器的事。
“都安排好了,就等着运过来了,后面我去给你打听了一下包装袋,才知道原来省城也有卖那个器材,不过就只有一家,而且还比较贵,听说要万把块。”
“不过要是心里头有计划,知道要拿来做什么的话,那也赚的,像那些冰袋,你都不知道一天得卖出几万包,到处城镇都跑来批发。”
“我也是打听过才知道,那冰袋也就两个月,到处都有,不会硬邦邦的,稍微带点冰凉感都有人买,没人嫌弃。”
“你别看东西便宜,但是都不用两个月就能回本。”
他点点头,“我不搞这个,反正能便宜一点,慢慢等也没关系,我也没那么着急。就是等祭祖的事结束后回到城里,等麻烦你带我去那个塑封袋的厂瞧瞧,袋子我也得订。”
“没问题,反正省城我也熟。”
“坐拖拉机去村子里得多长时间?”
“看情况,三个小时吧,差不多能赶上晚饭。”
“祠堂里面管晚饭的吗?”
“管的,正好今天开始管晚饭,因为明天要做事,今天要准备工作,所以今天就开始管饭,明天开始流水席。”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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