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清明，这两天老海肯定也回老家扫墓了，现在打电话应该是找不到人的。”
“啊对，那我们等过两天再打电话。”
“嗯。”
叶二伯犹豫了一下，啥也没说，就先拿着号码走了。
叶耀鹏跟叶耀华这时也各拿了4块过来，递给叶父。
叶父都已经伸手接过了，却被叶母夺去。
“这什么钱，你们干嘛一人拿4块给你爹？”
两兄弟相视一眼，叶耀鹏犹豫着要不要说东子出钱，他爹收钱。
不知道他爹会不会挨骂。
叶耀华老实道：“这是扫墓分墓饼时，东子垫出去的钱，我们几个兄弟一起分摊，一人4块。”
“这么多？那干嘛给你爹。”
叶父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钱，“东子让我替他先收着，晚一点给他把船开去加油加冰，明天晚上要出海。”
叶耀东听了直发笑，他爹这个借口找得高明，难为他临时脑筋能转的这么快。
叶母听着这是有名目的，就没说话了。
叶父赶紧将钱塞进口袋，很自然的直接坐下吃饭，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然后对有些懵的老大老二道。
“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你们准备一下，夜里出海。”
“哦，好。”
“都回去吃饭，傻愣愣的杵在这里干嘛，晚上把鸡鸭炖了，再给你们装一碗，正好补一下出海。”
“哦。”
叶母对叶二伯刚刚过来要老海的号码比较好奇，把叶父收钱的事甩在脑后，转头问叶耀东。
叶耀东给她将事情讲了一下。
叶母猛一拍桌子，“好啊，就说怎么最近一直听说他在问人打听，有没有带人出国打工的。”
“野心倒是很大，连这想法也有，就好好的在家不好吗？谁知道成不成，找的人靠不靠谱，万一钱花了打水漂呢？”
叶耀东实事求是的道：“所以他们才把主意打到了老海身上，他们也见过了老家那么多华侨，觉得咱们本家人是有本事的，找本家人帮忙几率大一些。”
“一天到晚就知道瞎琢磨，刚攀上的亲戚就想着利用起来。”
他怂了一下肩膀，没说话。
“这个送人出国得要不少钱吧？他们拿得出来？”
“谁知道，反正不关我们的事。”
“对，不关我们的事，你给了号码就随便他们自己联系，找你借钱，你也不要借。”
“我夜里就出海了，不在家。”
叶母连忙转头叮嘱阿清，“你不要借啊，他们要是上门来借钱，你就说阿东不在，你做不了主，要么就说又订了船了，手头没钱。”
林秀清笑着说：“干嘛这么怕他们借钱，感觉如临大敌一样。”
“你二伯那个人奸的很，俗话说的好，老大坏老二奸，老三傻…”
叶父不乐意听了，“怎么说话的？”
叶母瞥了他一眼，继续道：“借了指不定有去无回，到时候借口就说人在外头打工，汇款不方便，拖个几年。”
“欠钱的是大爷，凭什么自己辛苦挣的钱给别人花了？自己都还舍不得花，干嘛要借，就留着自己花，谁都不要借。”
叶父道：“那真的求上门来，你也推不过去啊，不说给多了，多少也得出点，谁都知道咱们家有钱，他们也是为了孩子出国…”
“出他老母的国，偷渡就偷渡，万一被抓了，遣散回国更不会还钱了。把钱借给外人，我都不想借给他们…”
“你这是有偏见。”
“我就是对他们有偏见。”
“关你什么事，又没跟你借钱…”
“那跟我儿子借也不行，都已经被骗了两个儿子了，两千块钱呢，也不知道他们这辈子还不还得上。”
叶父不高兴的甩下筷子，“那他们一家也已经挺惨了，也是我哥，你也不能逼他们去死啊。”
“那他们欠钱也是事实。”
“你这人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怎么也是我亲兄弟，要是你自个兄弟姐妹，看你还会说的这么硬气不？我看你早就掏私房钱借了。”
“那我兄弟姐妹也没有这么骗人，算计人的。”
“就你兄弟姐妹好，你那心眼跟针尖一样小，什么事都记着。”
“我就小心眼，你心眼大，你大方，你借。反正是你兄弟，你要有钱，你自己借，我看你有多少钱能拿去借…”
叶父气得吹胡子瞪眼，“人家都还没开口借钱，你就怕成这样。”
“我这不是怕，我这是以防万一，你敢说他们能拿得出偷渡的钱来？听说送一个人出国得好几千块钱。”
“那也还没开口借，你还一直在这里讲。”
“我这是提前说，省得你们一个个手那么松。你想想，几千块，一般家庭得攒多久，得攒几年？我干嘛要借，我的钱大风刮来的？”
“都说了，又没找你借，你这个人很好笑，一直讲个不停。人家什么都没干，你就在这里啰七八嗦讲一堆。”
“要不要打赌？他们要是不来借钱，我把头砍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叶父没话说，他心里也认为了叶二伯确实有很大概率会过来借钱。
但是他觉得出国打工又不是坏事，不说拿多，作为亲戚的，各家都帮着借一点，这不也是应该的吗？
至于这么大反应吗？又不是像叶耀宏当初那样，是来骗钱的，他们是送孙子出国打工。
而且，自家也不是穷的叮当响，看在都是一家人的情分上，借一点帮一下也没什么啊。
“没话说了吧？”叶母鄙视的看着他，“你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却还要在那里犟嘴，说你傻，你就是傻。”
“你聪明咯，谁让你吃亏，你就把谁当仇人一样。”
“哎，那确实！”
叶父生气的瞪了她一眼，把杯里的酒一口闷了，不跟她说话了。
叶母絮絮叨叨的继续在那里啰嗦，叶父通通当做没听见，自己管自己吃饭喝酒。
叶耀东只觉得自己耳朵遭罪。
都还没上他家借钱呢，他都还没怎么的，他娘就已经不高兴的叽里咕噜，先跟他爹因为还没影的事，已经吵上一架了。
老太太也耷拉着个脑袋，啥话也没说，只照顾叶小溪吃饭。
而林秀清听着两个老的吵架也插不进嘴，只好出去找两儿子。
还是叶成湖跟叶成洋泥人似的，拎着两大串光饼兴奋的回来，才结束叶父叶母断断续续的争吵。
两个老的火力转头就全部都集中在两个孩子身上，正好心里头都不爽。
“都几点了还不知道回来吃饭？”
“还知道回来，回来洗碗的吧？”
“就这德性还能读书？还天天买一堆字帖，买一堆纸笔有什么用。”
叶成湖跟叶成洋看着仿佛吃了炸药的两人，连忙望向叶耀东跟林秀清。
他爹娘都还没说啥呢？
叶成湖这回也难得有眼色，将用绳子穿起来的光饼放到凳子上，自己赶紧跑去后门洗手，脱掉身上的脏衣服，换掉雨鞋，然后砰砰砰的上楼去。
反正他不饿，早在山上的时候就吃过光饼了，不吃就不吃。
叶成洋也麻溜的跟他一样，把脏衣服换下来就跑楼上去，不过他还带上自己讨来的光饼。
等会儿要是饿了，随时可以吃。
叶耀东看着吃饭都不消停的人，喊了一句，“行了，吵个没完，烦不烦啊？想借就借，不想借就不借，哪那么多事？”
“那你记得不要借，活人还能被尿憋死？有多大能力吃多大碗的饭。”
叶父又道：“人家也是想多一份希望。”
“希望个鬼，不要把主意打到我儿子身上，我才不管他。”
“停了停了！还要不要吃饭了？你们两个也是很好笑，又没借到你们头上，那么激动。”叶耀东也是无语的很。
叶父道：“你娘眼睛里是容不得一粒沙子。”
“你眼睛里能容得下沙子？”
叶耀东重重的叹息一声，赶紧给自己的碗里多加了几筷子菜，然后端到门口去吃，随便他们吵。
只是，他刚端着饭坐门槛上，就围过来一堆的狗头跟猫叫声，是怎么回事。
“去去去，连你们也这么烦人。”
他伸手一划拉，周围的狗头全部整齐的往一边倒，然后又整齐的重新伸着舌头，围着他的碗，气得他只能站起来吃。
但是那几只狗又喜欢站立抱他的腿，这让他又不能专心吃饭了。
他太难了。
“吃个饭都不安心，走哪都有倒胃口的，还只能站着吃。”
“爹！”
叶耀东转头朝声音来源看去，楼上的窗户上，两个小崽子伸着脑袋，啃着光饼，看着狗子不停跳着要爬上他的腿。
“爹，你也被赶出来了吗？”
“我看你们晚饭也不用吃了。”叶耀东随便将饭菜扒拉进去，就把碗筷拿进屋，然后回房间拿钱就往外走。
他直接去码头开船了，还是船上清静。
夜里要出海，这会儿正好去加油加冰，省得在家里听他们念叨。
原本在山上的时候，听阿生哥说他们想问他借钱，他是想着，也得老海应承下来，他们才能着手去准备钱。
既然老海能应承下来，那出国后打工的渠道就有着落，而且又有本家的华侨帮扶，只要能偷渡成功，那应该也差不了。
要是借的不多，那就借一点吧，就当看在他爹的面子上，也当帮扶一下侄子。
省得说他发财了后就不近人情，油盐不进，一点亲戚情分都没有，平常他们堂兄弟也没有哪里对不起他，而且也是为了给下一代找个出路。
主要他现在也不差钱，千儿八百块的还是好说的。
现在听他娘啰哩巴嗦的讲一堆，他觉得他娘虽然眼里容不得沙子，但是有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他二伯那一边兄弟姐妹那么多，凑一凑应该也不差什么，哪里能全部都指望别人，谁家要送孩子出国，自然得自己家掏钱。
他爹说的其实也没错，那毕竟是他自己亲兄弟，打着骨头还连着筋，小钱借一点就能帮忙，那就借一点，自家也不是说很困难。
不过，反正也没有说出来，先静观其变，说不定他们现在没敢跟他借钱呢？
看他二伯现在这么客客气气，陪笑的样子，生怕得罪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