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自己这有时候奇蠢无比的弟子,智柳也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
自己选的!
不气!不气!
志大才疏,眼高手低,说的便是杨志远。
但这要分什么情况来说。
老实说,杨志远的宏观战略面前能跟上趟,眼光、格局也是中上之姿。
但是论到具体执行层面…
智柳自己也只能呵呵两声。
唯一可取的地方就是他身上那股子倔强,怎么打也打不倒的韧性。
1988年,为了拓展海外市场,智柳成立了港岛幻想。
可他随即就发现老员工干劲不足,也缺乏创新意识,于是开展了幻想的第一次公开招聘。
本来计划是招聘16人,结果来了近600名的应聘者,一路考核下来最终剩下58人。
智柳觉得这群孩子都是人才,于是大手一挥,全要了。
他没有看错,这58人里面没有一个庸才,‘幻想太子’、‘五少帅’、‘八大金刚’全部出自里面。
初进公司的杨志远人高马大,可说话犹犹豫豫,总爱说‘我觉得’、‘好像’、‘应该是吧’…极为不自信。
其实这也是年轻人的通病,进入社会后摔打两年便能改过来。
但是,对杨志远来说,很不幸的是,一起进来的年轻人实在是太妖孽了。
最妖孽之人,便是孙红兵。
孙红兵不仅说话办事思路清晰,为人处世也是上上之选,不过三个月就出人头地。
他负责产品头一年的销售业绩,占到幻想当年新增销售额的39,一举奠定了太子之位。
其他人的表现也可圈可点,郭伟更是凭借‘郭伟追奖’成为了幻想公关部经理。
而此时,同一批进来的人已经干得有声有色,杨志远还是最底层的销售代表,也就是销售员。
因为刚进公司时负责起草一份代理艾比诶木电脑的标书,小杨同学一没请教二没考察,报价比对手高了一倍,不出意外地搞砸了项目。
要不是智柳觉得这批刚招进来的大学生都是人才,小杨同学早被人事部门炒了鱿鱼。
于是,办公室不能待了,杨志远被智柳特别安排到销售岗位跑外勤。
‘接地气’,便是智柳为他安排的训练任务。
一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骑着二八大杠,在中关村街头,挨家挨户的推销电脑。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冒出来换大米的农民兄弟。
但就是这么底层的两年摔打,杨志远勤勤恳恳干着,缦缦的,身上那脱不下的孔乙己长衫渐渐地没了,变得擅于言谈,擅于和人打交道。
进入公司的第四年,杨志远升任计算机辅助设备部总经理,但他依然带着团队每天不是去拜访客户,就是在拜访客户的路上。
杨志远团队的销售业绩突飞猛进,两年后从2000万飙升至3亿,销售增长超过9倍,靠得就是这种打不倒的韧性。
这一点放在中层甚至副总一级的高层身上,是非常好的优点,也是能走向成功的特质。
但是如果只有这个优点,坐在最高的管理层位置上,有的时候,便是灾难。
大海航行靠舵手,方向错了,越努力越跑偏。
智柳暗叹着自己的命苦,看来只有退而不休了。
不过…要是杨志远不是这般模样,自己恐怕也不会选择他吧?
孙红兵、郭伟随便哪个,甚至自己的大秘宁旻,都可以让自己实现真正的退休。
智柳要的是,退休后,依然可以掌握幻想。
只能继续调教。
“志远呐,要想打倒一个人,你在平地需要用很大的力气。
但是将捧上高台后,你只需要将他推下去便可以了,他会自己摔死的。”
杨志远懂了,散布税控机的消息,幻想和top强强联手下,市场自然会恢复对top的信心,top的困难迎刃而解。
但是,如果幻想随即出来辟谣呢?
那会儿…嘿嘿!
宋儒华应该会脑溢血吧?
杨志远觉得有些可惜了,国内大a股不能做空。
否则狠狠的来一票大的。
就像那个高考状元一般。
要不试试港股?
top在港股也有股票的,联动之下港股也有相近的走势。
开着车的杨志远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逐渐沉重的呼吸,压制着心里的狂跳。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算是很独家的内幕消息了。
将秦天川、陈婉夫妇送进西山宾馆休息后,復旦大学的班子成员和復旦复华的高层并没有各回各家,而是也在西山宾馆住了下来。
明天,双方将展开正式的谈判。
为了避免内幕信息泄露,除了集中住宿外,所有人的通讯设备都处于了监控状态。
这也是汲取某些公司的教训。
坦率的说,这些措施都是防君子防不住小人的,没什么屁用。
真要泄露信息,有的是办法。
最简单便是借个手机而已。
这种处置形式,最大的形式主义意义,是避免班子整体的责任。
尽职免责嘛。
犯事也是个人的事,跟集体无关。
其实,相比起其他市场化的公司高层而言,復旦大学的班子成员也没有太多的牟利动机。
他们追求的,更多的是‘名’。
走行政的,想要往上爬,做学术的,想要行业话语权。
都特么的坐到这个位份上来,钱财其实对他们而言,没有太大的意思。
此刻的他们,正在会议室紧急的开着会。
“同志们,明天的谈判,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今晚无论如何大家拿出个章程来。”
校长王德超很是无奈的望着会议室的众人。
吵吵了几天了,一直没能达成统一意见。
今晚无论如何不能再拖了,待会各抒己见后,他准备强行表决,卖不卖给秦天川,只看表决结果。
李副校长此刻只想回去睡觉,“这还有什么可讨论的?坚决不卖给民营企业,你们谁爱同意谁同意。”
本来他就是排名最后,第一个发言也是正常。
在他看来,国有对国有,才是最正确的站位。
以后谁也对这次转让挑不出毛病来。
至于转过去后,復旦复华的死活,那是经营层操心的问题,跟他有什么关系?
眼瞅着还有一两个月就挪地方了,李副校长根本不想搭理这茬。
没得到羊肉吃,还可能反惹一身骚的事情,谁爱做谁做。
王德超眼神一转,郑副书记心领神会,紧接着发言扭转风向,
“卖谁不卖谁,这应该是市场化的选择。
同等价格的条件下优先考虑国资,坦率的说,我心里不是很赞同。
现在好比嫁女,復旦复华,从它出生的一刻起,就姓復旦,是我们復旦大学的亲生闺女。
说句不好听的,嫁给败家子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女儿的嫁妆亏完,还是嫁给厚朴集团这样的成功人士?
我个人觉得,出于对復旦复华的朴素情感,大家应该开放性的去考量:
什么样的选择才是对復旦复华最好的选择,怎样才是对復旦复华最负责的态度。”
復旦复华的总经理陈叔阳,向郑副书记投来了感激的眼光。
董事长是老校长兼任的,平时根本不管事,所有的事务都是他在负责。
作为交易的对象,他只有旁听的资格,没有发言的资格。
对他而言,復旦复华转让给地方,50万以上的支出,需要上地方的办公会,这样的日子,他是真不想过。
这种效率,放在以公益性、功能性为主的国企的决策中,可能有一定的道理和存在的必要性,多方论证嘛。
但放在市场化运营的上市公司而言就根本没法做事,毕竟市场机会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