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言说了师门身份,禹山土地再不得怀疑她底细,更险些以蟾蜍之身一蹦而起,欢欣道:“原来姑娘与斩天尊者乃是同门师兄妹,倒是老朽有眼无珠,
不曾识出姑娘的出身来,不过看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实力在身,确是应当出自名门。”
他喜难自抑,先感慨一番岁月变迁之快,继又问道:“不知尊者如今可还安好,老朽受其大恩,故得以残存至今,眼下虽无法脱身禹山之内,却也想借姑娘之口,轻表言谢。”
赵莼微微一愣,竟未料到禹山土地还不知斩天死讯一事,不过此地偏僻,三大家族未曾进驻之前,又只得凡人百姓在此居住,仙家之事自是对他等无所触动,而三大家族进驻时,斩天已故去千百多年,成为历史往事,恐怕也是因此缘故,才叫禹山土地一直不曾知悉。
是以她眉睫微敛,轻叹道:“逢魔渊异动,师兄领命出征,不幸殒命其中,至今夕已逾两千载了。”
禹山土地见识过斩天之威,当下便脱口而出一句“怎会如此”,可见赵莼面上神色不似作假,心神震动下,好些时候才缓了过来,嗫嚅出几声“可惜”,后苦笑着摇头道:
“自那一别,本想着等到神力消散,老朽因而重回妖躯后,便凭着那地脉之气向昭衍去,在尊者座下当个洒扫门人也好,如今…却是不成了。”
适才有言,禹山地处悬河之北,受仙家道人所压制,而地界偏僻又人烟稀少,香火供奉亦是不多,长此以往下去,禹山土地的结局,大抵就是神力消散,脱离神灵之列,以精怪之身继续修行,此后不再与天地同寿,而是与妖族精怪一般,有寿元一说。
甫时禹山土地神力已见衰微,是炬霭神女有所不忍,故相告于斩天尊者,将其所得的金行地脉之气纳于禹山之内,使地气蕴养山中灵物,令山神土地得以逐渐恢复元气。
只可惜福祸相倚,此举虽为禹山带来了新的生机,因金行地脉之气的缘故,山中更衍生出了各类灵矿,但丰富的灵矿资源,亦将四方修士吸引而来,与虎妖合谋,将禹山土地神像损毁,致他到如今这般下场。
而经此一事,禹山土地对护持山中百姓,渐也没了先前的坚定,在残魂游离于野物的几百年岁月中,他终于明了斩天当年那句“怀璧其罪,若日后对神位再无眷恋之意,可往昭衍一行”中的深意来。
“尊者既已故去,老朽自当助你取得此物,只是金行地脉之气根植山中,若要连根拔起,必然会引出不小的阵仗,更何况地脉之气这些年来已成禹山灵矿根基,你要动它,就是与此中人族修士为敌,便不谈老朽的私心,此些祸患也当要提前诛除干净!”
他似是担心赵莼站于人族一方,做不下干净利落的抉择来,连忙又道:“姑娘可莫以为那三家是什么无辜之辈,受金行地脉之气衍生而出的灵矿,矿洞灵气内汞毒深重,三大家族之人摸不清此中缘故,却又不愿令自家人受此毒害,便在外召集家中贫苦的百姓,压迫他等开采灵矿。
“实不相瞒,那山路上的浓雾,便是老朽动的手,为的是不让这些人入得山来觊觎灵矿,恐也是因为此事,才叫此些修士记恨,连同虎妖夺了老朽的神位。
“但姑娘你想,百姓没有灵根在身,纵是灵气内有汞毒存在,却入不了凡人躯体,故而百姓长久在洞中采矿,最多也便是劳累困乏而死,或是到了年迈时因汞毒患些病痛,怎的也不会每月便死上十几人,乃至数十人之多。
“老朽如今入不得山神庙,但却知晓这三家每月都要遣人前去庙中,打的是以灵矿祭拜山神的名义,可都入了虎妖的地盘,这些百姓难道还能脱得了身吗,三大家族自然是有千百种法子,来蒙蔽他人的眼睛!”
赵莼听着,面上倒无多神情。要想掣肘三大家族,那倒是容易的,只需杀了上头的分玄,余下之人便自然作鸟兽散,禹山土地之言,不过是为她寻了个正当的由头,怕她心中迟疑。
只是她并非软弱之辈,此事不作偏倚,金行地脉之气乃她志在必得之物,无论今朝有无土地口中一事,但若旁人欲要阻拦,她剑下都不会留情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