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眼中闪过一丝惊骇。
他想起了自己儿子青空命代自己去给周铁衣贺喜八品之时,想起了自己送了一部亲笔注疏的《大夏天宪》,想起了周铁衣让梅俊苍去接,自己儿子回来告诉自己,梅俊苍是个可塑之才,是他们法家的种子!
想清楚之后,青空规声音前所未有地凝重,“输得不冤。”
梅俊苍不答,透过车帘,看向仍然跪在午门外的父亲,问道,“司律,这次老师会赢吗?”
这次换做青空规不答,马车陷入了长久的静默,从玉京山上驶下。
六千里之外。
经过第一天周铁衣杖打秦羽,罪加一等。
山铜府的官员们都惴惴不安。
周侯威势无两,可见一斑。
而正是因为这次重罚,所以大家也不敢像以前一样摆接风酒宴,甚至在周铁衣面前提都不敢提,生怕被拉出来当典型。
因为他们真的弄不懂周侯的行事手段。
明明天京有那么多周侯的传闻,明明周侯来之前,各个部门的主官和他们的师爷都反复分析了周铁衣的性格。
但真正是百闻不如一见。
就算周铁衣在笑,但也有人要认罚,还心甘情愿地认这种可能要命的惩罚。
只这一个手段落下,就打得山铜府的官员们找不着北!
大家都装死,周铁衣可不会装死,休息了一夜之后,周铁衣渐渐熟悉了周围的环境。
他不是不喜欢华服美婢,只不过他认床。
自古疑心重的人都认床,所以他需要花费一天的时间来熟悉环境。
当亲卫们把持了周围环境,当白梅将他常用的东西摆放到熟悉的地方,当周围的事物逐渐变得熟悉起来,周铁衣的状态顿时回来了!
他先是召见了太行知州朱清泰。
当朱清泰带着慎重,忧心踏入周铁衣的院子,他脑海中还在想昨天秦羽的事情周铁衣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但进了府,和周铁衣见礼之后,周铁衣第一句话就让他愕然。
“本侯虽然提倡节俭,但接风宴都不给本侯准备一下,是不是有些轻视本侯!”
周侯要搞接风酒,这道消息就像是一阵旋风,瞬间传遍了整个山铜府。
还躲在官邸里面惴惴不安的官吏们听到这个消息,悬着的心又放下一半。
他们不怕周铁衣奢侈,不怕周铁衣喝得多,就怕周铁衣不喝!
周侯您早说嘛!
早说我们也不用躲在官邸里面担心一整天了!
周大人的心思真的猜不透啊!
官员们于是先到何府,面见了何启功,想要从何启功那里知道该怎么接待周铁衣,用多大的铺张合适。
何启功认真想了想当初周铁衣的奢靡,以及现在就算天京百官节俭,周铁衣都奢靡如故,回道。
“周侯因为公事繁忙,连王侯之宴都没有请,那么我们山铜府就给周侯办一场王侯之宴,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底下官员们当然有些迟疑,“这会不会太张扬了,儒家和法家的人可都盯着呢。”
何启功自信地笑道,“周侯既然说了接风宴,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只需要照办就行,何须管儒家和法家的人,况且就算没有这场接风宴,儒家和法家会放过我们吗?”
何启功说得在理,于是山铜府的官员们就在山铜府最大的酒楼,黄金楼给周铁衣办了一场王侯宴。
山铜府也不愧是工部侍郎夫人口中的‘不输天京繁华’。
八层玲珑高楼上,一盏盏墨石灯如璎珞垂下,在天京晦暗的夜色之中,也照得满堂华彩。
周铁衣的马车被领入玲珑高塔前,他下了车,山铜府的官员们仍然有些担心,如果此时周铁衣拂袖而去他们该如何办?
不过看到眼前的黄金高楼,看到如此满堂华彩,周铁衣却对左右说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伱们给周围百姓们准备吃食了吗?”
山铜府的官员们心中舒了一口气。
还是那句话,他们不怕周铁衣吃得多,用得多,就怕周铁衣不吃不用。
给普通百姓送吃食才几个钱啊。
“还请周侯示下。”
周铁衣指了指眼前这楼,说道,“既然是为了给我庆侯爵之礼的大宴,那么就宴三天宾客,在这楼前大摆三天流水席,我周铁衣既然来了山铜府,就要让山铜府的百姓都吃得上饭,这才叫与民同乐!”
法家的崔万霞嘴唇动了动,若是一般人他早就阻止,但现在他也要等等看。
入了宴会,周铁衣当真是一点正事都不谈,大口饮酒,大口吃食。
连带山铜府的官员们都放松了下来。
“满上,给周侯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