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哪怕是张老,也没办法继续维持老僧入定的人设了。
他猛然抬起头,表情严肃,用一双虎目死死盯着常浩南。
作为一名从抗日战争打到自卫反击的老军人,即便年逾古稀,因久经战阵而散发出的压迫感也并未被削弱半分。
直到常浩南被看得有些发毛,对方才总算是开口道:
“你这个想法,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随着一句话出口,张老的神情也随之变回了之前那副无悲无喜的样子:
“我以为,上次在西巴尔干大获成功之后,你会对那种办法产生路径依赖…”
说话的内容有点像是开玩笑,但从语气中倒是听不出太多玩笑的意味。
“首长,您这就是考验我了不是?”
常浩南直接敞开天窗说亮话地回答道:
“这两次虽然大背景都跟美国人,或者说跟美军有关,但是实际情况完全不一样。”
“盟军行动的时候,是对方恃强凌弱非法入侵,而且还连带着想要坑一把自己的欧洲盟友,等到欧盟那边反应过来的时候,局面已经脱离他们控制了。”
“这种时候我们暗中发力改变局势,是全世界都乐意见到的,多数国家也根本不会在意幕后具体是谁在操作,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有相当多一部分人认定是俄国人搞的鬼。”
听常浩南说到这里,旁边的乔晨青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
尽管他当年并未参与到那次会议当中,但前段时间接任空军指挥员岗位的时候,也从老搭档刘尧顺口中得知了整个决策过程。
跟其他几位早就知道的比,还是少了些沉淀,所以才没憋住。
不过话说回来,背上这口黑锅对于俄国人来说未必是什么坏事。
因为这反而从侧面帮他们认清了现实,避免了在世纪之交的关键几年出现政策摇摆。
2014年剧本提前上演了属于是。
当然,此时整个人高度紧绷的常浩南并未注意到自己身旁发生的事情,而是在大脑中飞速组织着语言,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
“可眼下毕竟是美国本土首先遭袭,还是这种主要针对平民的无差别袭击,在这个节骨眼上,不适合站到他们的对立面去。”
“就这一个原因?”
张老一只手转动着桌上的茶杯,同时问道。
显然,他认为仅仅到这里,还不算能够自圆其说。
不得不说,尽管只见过常浩南两面,但张老已经几乎摸清了前者的套路。
而已经到了这时候,常浩南也没必要再隐瞒什么,反而需要提供足够的说服力,来为他后面的一个大计划铺路。
因此,稍作停顿之后,便和盘托出道:
“而且,从过去的历史经验中可以看出两点。”
“第一,如果支持这些用恐怖手段达成目的的组织,早晚都会遭到其反噬,所以应当避免以任何形式与他们站在一起。”
“第二,就是西亚北非这片地方,尤其是西亚,自古以来就是一片进去容易离开难的泥潭,上次美国人撤得快,才没被困在里面,但他们不可能每一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
相比一开始那条略显单薄的说辞,刚刚这两条理由显然要丰满很多。
至少张老的眼神中已经透出了几分满意——
第一条,自不必说。
就在休会前不久,大洋彼岸的情报机构已经公开了其初步调查成果,并将袭击的策划者锁定在了基地组织的某位大胡子领导人身上。
而这位领导人,正是十几年前美国人亲手培养并扶植起来的“抵抗势力”首领。
如果再把时间线往前推动一些,那么现代国际恐怖主义的发源地正是大卫国。
而他们也在1972年的慕尼黑吃到了属于自己的回旋镖。
关键在于第二条。
“所以小常你认为,下一场冲突的引爆点,会是爱乌罕…或者周边地区?”
这一次,提问的并不是张老。
而是傅友全。
他一开始还因为常浩南主动开口帮自己解围而长舒一口气。
结果还没等这口气喘匀乎,就听到了对方给出了“将会开战”的判断。
再结合后面的几轮问答,尽管常浩南没有明说,但不难听出他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爱乌罕这个国家。
毕竟是拉登先生发家的地方。
于是,刚刚放下的心又重新悬了起来。
要知道,爱乌罕和华夏,那可是正儿八经的邻国。
虽然乍一看距离很远,但要是把地图放大,就会发现双方之间由一条长度约300公里,宽度不足百公里的狭长地带——瓦罕走廊相连。
这中间涉及到很复杂的民族、历史和外交问题,但总之,如果爱乌罕乱起来,那对于华夏来说不能算是个好消息。
而麻烦的地方在于,如果爱乌罕不乱起来,同样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突出一个进退两难。
因此,等到张老的问题告一段落之后,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开口问道。
如果是另外一个非专业的参谋人员给出这种判断,傅友全大概率只会随便听听,然后选择静观其变。
但过去的很多事情已经表明,常浩南在情报分析这一块,有着相当敏锐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