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两个邪祟当即追上,同时四周还不断有着鬼影撕扯,端是将那一副追杀的姿态做足了。
一逃两追。
但始终都是差着那么一丝一毫的距离,没有被追上。
如此一连过去了大半个时辰,柳白就从这临着不死山的地段,一路逃到了那片黄沙地边缘。
也即是到了这,身后那俩祟物就放缓了速度。
柳白则是提了一丝速度,等着窜出密林的那一刻,他好似如获新生般的大喊道:
“救我!!!”
这黄沙地段,除却有着巫女巡曳,平日里也有着好些神座或是显神的走阴人在这。
所以柳白声音落下之际,当即有着一个陌生的神座出现在了他面前。
“好胆!”
这身形高大的女走阴人猛地伸出右手,朝着眼前的这俩祟物捏去。
其中一邪祟当即被其捏爆,但另一个却是拼着命都不要了,也要朝前一扑。
鬼爪撕扯在了柳白的这人皮身上。
于是这件号称出自人屠之手,材料更是取自于神庙的人皮,就被眼前这区区一祟物,给撕碎了…
柳白心知不妙,刹那间便是由鬼体化作了人体。
原本被他高大身形撑起的人皮,瞬间萎靡干瘪下去。
而后这人皮之中,便是走出了一个半大的白衣少年。
“你…”
这祟物漆黑的眼神之中满是错愕,它可是记得自己亲眼所见,这进去的是一祟物,是那王座胚子雷杀的。
怎么现在。
“柳公子!”
这神座女子显然也是知晓柳白身份的,见到其从人皮之中走出的那一刻,诧异的眼神之中还带着一丝欣喜。
她原以为自己只是从禁忌之中救了个寻常的走阴人,可没曾想救的竟然是柳白。
“抓活的。”
柳白话音刚刚落下,这邪祟就自行炸开,化作一片血珠散落在这黄沙地上。
柳白看着这一幕,原本还有些疑惑和好奇的他,心中顿时了然。
“柳公子,你这…”
这女子犹在问道。
柳白则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得,手一招,地面被撕碎的那张人皮倏忽化作了一张白纸,落在他手上。
白纸小巧,上头只写着一句话。
柳公子心善,这次我便当次恶人,好叫你看看什么叫做…人性。
柳白看完后,这白纸更是无火自燃,化作点点飞沫消失在了空中。
也即是此时,黑木的身形从天落下,来到了柳白身后。
“公子。”
黑木轻声喊道。
“没事。”
柳白深呼吸一口气,摆了摆手。
那神座女子见着黑木到来,也即是拱了拱手,“既然柳公子无虞,那我便先走了。”
“救了我一命,替我感谢感谢她。”
柳白说完,便是头也不回的朝着城头掠去。
半晌。
柳白独自一人坐在房中,小草则是乖巧的坐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难得的没有出声打扰。
柳白自是在回想着此番禁忌一行的遭遇。
胚子坟主早已洞悉知晓他真实身份这事…柳白有些好奇,但却并不惊讶。
作为禁忌之中,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多少也是有点手段的。
柳白惊讶的是,这胚子坟主既已知晓自己的身份,那为何不告诉人屠,不跟那老水鬼说?
正常情况下,他应当将这事上报。
然后自己被那老水鬼领着去见人屠或是老庙祝…当然,直接杀了自己也是有这个可能的。
可偏偏这些情况都没出现。
柳白揉了揉眉心。
“公子,怎么了?”小草小声问道。
“不急。”
柳白深呼吸一口气,顺着想了下去,如果这一切都按胚子坟的计划发展下去,会怎么样?
首先他给的那张人皮是假的,假的很真,以至于自己都没第一时间察觉。
那俩祟物也是有问题的,他们的真实目的应当是要在走阴人面前,撕下自己的那张人皮。
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自己的邪祟身份。
可真要这样的话,自己只需要在第一时间变回人体,也无虞。
自己娘亲是邪祟这事,全天下都知道,那么自己还有个邪祟身份,他们肯定也能理解的。
甚至好些人,那些个证道了的存在,猜也应该能猜到。
那么这胚子坟主大费周章的布局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看着柳白的眉头越皱越紧,小草也就嘀嘀咕咕的问道:“公子,什么事情想不清楚吗?你可以跟小草说说呀,小草也能帮你想想。”
柳白稍加沉吟,应了声“好”。
若是黑木说这话他可能还要犹豫一下,但这是小草…对小草还有柳娘子,柳白是彻底相信的。
除却穿越和面板这事,其他的柳白都能说。
等着柳白将自己所想的事情讲出来了之后,小草也没什么疑惑和犹豫,只是稍微想了想,它就开口说道:
“公子你觉得胡说怎么样?”
“挺好的吧,虽然不是很机灵,但做朋友还是挺好的。”柳白没有反问,他知道小草这么说有它的道理。
“那你要是有一天突然发现,他其实是个邪祟呢?”
“我…”
柳白话没说完,原本困扰着他的问题也就霍然开朗了。
城头上坐着的老元帅,那些证道存在,以及黑木,他们都能猜到或是能看穿,知道柳白还有个邪祟身份。
可是城内的其他走阴人呢?
像是阿刀,黄上观,胡说他们,凡此种种,他们多半是不知道自己还是个邪祟的。
可这事要是传开,他们还能跟以前一样对待自己吗?
或许嘴上不会说,表面上也能跟之前一样,可心中始终都会有根刺的。
“所以胚子坟的意图就是让我跟走阴人之间,产生裂痕,拥有隔阂。”
柳白说完后也就想到了胚子坟留给自己的那封信。
他要让自己看看,什么叫做人性…
“公子,那怎么办?”
小草小声问道。
怎么办…柳白猜也能猜到,接下来这胚子坟主就会出招,比方说极为隐晦的让城里的走阴人知道自己邪祟的身份。
还让他们知道自己偷偷的去了禁忌…哦不,最恰当的用法应当是来个苦肉计。
胚子坟主可以卖几个王座胚子给走阴人杀,然后说“功在柳白”。
这都是因为柳白潜伏在他们身边,他们不知道,所以才中了招。
这时候城里的走阴人肯定都会很感激柳白,甚至都会变得不在意柳白邪祟的身份。
只是杀王座胚子的时候,也得杀几个城内的走阴人。
这时候,大家都在感激着柳白,可这几户人家呢…也会么?最好这几户人家,还得是走阴城里的住户,不能是外来的。
这样的怨恨,才能有代入感。
再到后来,禁忌之中再通过走阴城内的奸细,伏杀掉几个走阴人。
这几个人最好还要和柳白扯上关系,这个时候,他们就又会想起,柳白其实是个邪祟了…
若是再通过些许布置,让原本也要受伤的柳白,完好无损的离开。
那么这个时候,原先那几户死了人的人家,是不是会跳出来?
而这还真是柳白的一个猜想,胚子坟主说要让柳白看看什么叫做人性。
可柳白却从未低估过人性的恶。
所以说,这又是一手明牌,是一手阳谋…柳白若是不管,会逐步落入胚子坟主布置好的陷阱。
柳白要是管,那也就只能是主动暴露自己邪祟的身份了。
可如此一来,结果能有什么改变?
反倒让这胚子坟主少了许多布置。
“手段真他娘的脏。”
柳白都忍不住骂了句,可又能怎么办?好像不能怎么办了,因为自己是邪祟这件事…本身就是事实。
小草听着柳白这话,说道:“公子,当邪祟有什么不好的嘞,随心所欲的。”
“不是当邪祟有什么不好…”
柳白身形往后一仰,倚靠在这椅背上,轻声说道:“而是娘这次选择了站在人族这边。”
柳白更知道,上次白家针对于自己的杀局。
其实就是很多势力共同推动的结果,最后的目标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娘亲。
他们想看看娘亲到底是什么实力,能不能抗下老庙祝。
而最后的结果…让他们很满意。
只是也得死很多人就是了。
所以既然娘亲做出了选择,柳白自然得是跟着娘亲的选择走,他这个做儿子的总不能站在娘亲的对立面去。
虽然不知道娘亲这次为什么会站在人族这边,以柳白的观察,柳娘子应当是更倾向于她是邪祟才对。
只是…
如果柳娘子真的也站到禁忌这边了,那人族基本上就无解了。
“那这胚子坟的真实想法应当是想将公子在人族这边孤立开来,等到了那时,就不是你不站在人族这边了,而是人族这边不要你…”
小草嘀嘀咕咕的说着,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双眼猛地睁大。
柳白也是笑道:“现在想到了?”
“这胚子坟的真实意图,其实是…娘娘!”
“是。”
柳白颔首道:“他想把我拱到禁忌那边去,然后以此看能不能把娘亲也拉过去。”
“小草嘞,这胚子坟也太胆大了吧,半大点的邪祟,竟然还敢算计到娘娘头上去!”
小草拍着桌子说道:“公子,这就将这事抖出去,告诉黑木,告诉老元帅,对了还得把张苍那老东西喊来!”
“竟然想把娘娘拉到禁忌去,一定要把这胚子坟弄死!”
小草神情激昂,看着好像比柳娘子更想着站在人族这边。
这让柳白多看了它一眼,然后摇头道:
“他都没想着摇人,只是自己出招,我这要是直接摇人…那也太给我娘丢脸了。”
柳白说着抖了抖身形,没再懒散的躺着,而是重新坐直了身子。
他那原本百无聊赖的状态瞬间一扫而空,眼神当中也是充满了斗志。
“这胚子坟既然出招了,我自然得接下才行!”
“所以…”
“所以这次禁忌东征,先定个小目标,干死这胚子坟再说!”
柳白说完摩挲着下巴,思索道:“现在既然已经撕破脸了,我要是再溜进去被他发现,他肯定是第一时间就让那老水鬼抓住我。”
“然后把我送到老庙祝面前,这个时候我只需要表露我可以投靠禁忌,但前提是我要胚子坟那位置…”
小草听完后用力拍手道:“公子,那不用说了,老庙祝肯定是会杀死胚子坟的。”
“但结果可能就是我真得留在禁忌了。”
柳白搓了搓双手,要真想一下弄死这胚子坟,法子还是有的,但要是能不付出任何代价,尤其是不用自己付出代价的弄死…会更好。
柳白正思索间,门外忽地传来了明显的脚步声。
黑木来了。
“公子。”
柳白抬头看向窗外,才知这不知不觉间,天色都已经昏暗下来了。
“怎么了?”
“他们回来了。”
黑木说的他们,指的自然是小悬刀和柳汝芝他们一伙,于是他话音刚落,柳白就已经把门拉开,出现在了他面前。
“情况怎么样?”
“禁忌那边,老猫猴被雷序杀了,但是雷序也身受重伤,肉体几乎被打崩,最后是黄上观拎着他脑袋回来的,想要恢复起码得半年了。”
“其他人也是各有受伤,但都不致命,禁忌那边也差不多。”
听着黑木说完,柳白也是点了点头。
“这么看来,这次交手还是我们人族占了上风。”
“的确。”
黑木微微颔首,但是又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柳白就知道他有话没说完了。
“直说吧。”
柳白甚至猜到了这事肯定还跟自己有关。
黑木沉吟片刻后,这才说道:“胚子坟跟我们这边的人说…说公子你其实是邪祟。”
“还有吗?”柳白面无表情的问道。
“没听说别的了。”
柳白听完后笑笑。
黑木“嗯?”了一声。
柳白就这么仰头和黑木直视着,然后…柳白从仰视变为了平视。
他身子微微前倾,散发着幽幽鬼气。
黑木虽然料到了,但此时亲眼所见,仍是有些惊讶,随即他便听到柳白说道:
“我本来就是邪祟。”
说完柳白又仰头,轻声道:“老元帅,麻烦你告诉这满城走阴人。”
“我柳白,就是邪祟!”
(我香蕉,就是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