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他们彼此都忽略了那个正在向外发光的荷鲁斯,即使荷鲁斯通常会毫不意外地成为所有人的焦点,只有天使圣吉列斯能与他争锋。
但只有相同气息的人才会互相吸引,在一众明亮光辉的兄弟中,似乎双方彼此都没有料想到对面的存在。
荷鲁斯私人的原体会议室中,半旧的月狼旗帜和双头鹰旗帜共同垂下,淡金色的地毯铺满了地面,织布的单人沙发以一种随意的姿态摆放在房间内,但都共同面对着这个小房间里的投影仪器。
荷鲁斯打开投影设备,他们这次的目标星系便立刻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荷鲁斯轻轻吸了口气,然后他微笑地转身——
莫塔里安沉默地坐在其中的一个沙发上,保持着必要的缄默,像是一座雕塑。
死亡之主的盔甲是苍白暗淡的骨白,一些浅浅的痕迹在上面清晰可见,而他的盔甲也一样空洞无力,一点多余的装饰都没有——
对于一些原体来讲,这是难以忍受的,但莫塔里安对于这些不完美的缺陷毫不在意,他那深陷的眼窝隐藏在兜帽的黑暗里,永远无法让人猜出他在想什么。
莫塔里安的面具之下,发出了宛如垂死之人一般的呼吸声,让人感觉他无时无刻不在经受着某种残酷的折磨,荷鲁斯猜想那是莫塔里安面具中的毒气所导致的,但他实在无法理解莫塔里安的此种自虐般的行为。
而科兹则以一种别扭而令人不安的姿态坐在沙发上,仿佛这个沙发是钉子和荆棘做的一样。
但荷鲁斯确信这间屋子的沙发都是最舒适的材质,即使是一个赤裸的婴儿也会立刻在这些柔软的沙发上进入梦乡。
夜之主包裹在午夜般的冰冷铁甲中,盔甲的末端,在那些手指的位置,锐利的刀锋闪烁着无情的光芒,无数个骷髅头用铁谏穿在科兹的盔甲之上,正在空洞痛苦地望着荷鲁斯。
一些黏液干涸后的痕迹挤满了科兹的长发,把原体的黑发弄得乱糟糟的,在其中,荷鲁斯甚至可以看见一些不明的块状物。
但比起把自己全都藏起来的莫塔里安,科兹则露出了全脸,他的皮肤是恐怖的冰白色,整个脸都面无血色,嘴唇是蓝色的,混杂着血迹干涸后的暗褐色。
荷鲁斯看着自己的两位胞弟,这给了他一种诡异的感觉,两个平日里在原体里格格不入的人此刻竟然有了一丝对称的相似,打一个相当不恰当的比喻,莫塔里安和康拉德科兹,这让他想起基利曼和多恩。
简而言之,两位原体都很像尸体,区别在于,一个是在黄土中埋葬了多年的肺痨病尸体,另一个则是在冰窖里冷藏多年的失血过多尸体。
好吧,荷鲁斯在心中对自己说,不得不承认的是,即使是荷鲁斯,也感受到了一丝棘手。
虽然棘手程度仍没有抵达那次宴会上的程度,这让荷鲁斯倍感欣慰。
荷鲁斯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调轻松一些,他看着这两位明显不打算率先开口的兄弟,
“在开始之前,我们可以互相认识,彼此熟络,以便这之后更好地合作作战。”
在此之前,影月苍狼都跟这两个军团单独合作过,所以很明显,荷鲁斯指的是让莫塔里安和科兹彼此认识一下。
夜之主抬起了他那在纠缠的长发中隐藏的双眼,完全的漆黑,他忧郁地看了荷鲁斯一眼。
他看见一个破碎的傀儡,被无定的火焰裹挟,咆哮着撕碎了太阳。
他不再是荷鲁斯了。
兄弟反目,手足相向.他开口,
“康拉德科兹,午夜领主。”
轻声嘶哑的声音响起,这令其他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科兹的身上了。
“莫塔里安,死亡守卫,巴巴鲁斯之主。”
科兹向着莫塔里安的方向投下一瞥.
他看见花园,看见被藤蔓和蛆虫攀爬的高墙,看见被迫下跪的膝盖,追求苦难者最终得到了悲剧。
又一个身不由己者。
悲伤和破碎感再一次追上了他,噩梦像是午夜里墙上斑驳的鬼影,正义和救赎不过是脑海中的幻梦,它们叫嚣着撕碎他。
“康拉德?”
荷鲁斯的声音唤醒了他,科兹粗暴地摇了摇头,示意荷鲁斯继续他对于此次目标的介绍。
这是一个相当繁荣的口袋王国,拥有一定的星系防御能力,但整个国家的主要人口依旧聚集在它的主星之上,而它的科技和军事都高度发达。
面对这样的人类文明,帝国再三派出了它的议和船只,但这个人类文明坚决拒绝了投降,并监禁了帝国的议和人员 科兹漫不经心地听着荷鲁斯的长篇大论,他这不可救药的兄弟仍认为这个文明有希望,荷鲁斯希望跟这个文明进行谈判。
荷鲁斯坚持着议和,他主张先打下这个文明的星球外防御,再试着陈兵让他们就范。
他大篇大篇发表着为什么这个文明有希望的言论,陈词滥调,毫无新意,科兹困了,他感到无聊,他开始回忆那些被剥皮人们的惨叫声,但可惜的是,在荷鲁斯这无趣的会议室里,那些尖利的求饶声也变得沉闷起来。
荷鲁斯,基利曼,多恩冠冕堂皇的家伙,他们不明白仁慈和宽恕只会招致堕落,唯有毫不留情的审判才能带来秩序和正义。
恐惧生正义,痛苦生恐惧。
科兹已经可以想象,在之后的战斗中,当午夜领主们用恐惧之刃让敌人屈服时,荷鲁斯对他的训斥和失望了。
讲究形式的家伙.用少量的鲜血换取大量的牺牲,他们为何不肯直面这一事实?难道让他们的子嗣大片大片地牺牲,才是他们希望看见的吗?
他们只不过不愿意像科兹这样直面罪孽,他们不愿意承认他们所犯下的战争之罪行。
“.如果第一阶段他们并没有接受我们的议和请求,那么军团可以在三号大陆的东部降落,那里存在着他们的交通动脉,切断它,继续为他们施压,他们不会撑太久的,最多三个标准泰拉月——”
“不,”诺星的鬼魂轻柔地吐出了他的话语,“最多三个标准泰拉周。”
荷鲁斯愣了愣,
“敌方仍有南部的交通要道,他们不会这么快.”
牧狼神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他似乎知道康拉德想说什么了。
“把这条要道上,人口稠密的交通城市交给午夜领主,不要用电波屏蔽他们的通讯,他们需要见证。”
科兹轻轻地吐出他的话,
荷鲁斯严肃地看向康拉德科兹,牧狼神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
“康拉德,我们先不谈其他,你怎么会肯定这里的人们会就范?而不是燃起对帝国更深沉的敌意和战意。”
没有跟午夜领主共同作战过的莫塔里安显然没有理解这两人在说什么,但出于对科兹第一印象的好感,莫塔里安仍一言不发。
“因为,”科兹慢慢地用他盔甲上的刀锋互相摩擦着,他需要心脏和血肉在他的手缝间跳动,而不是干巴巴地坐在这里,跟荷鲁斯说些无所谓的话。
现实会证明他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