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全是血,他的血,莫塔里安的血。
乳白的雾气在地上流淌,就像是海浪那般。
血从脸颊上流过,他缓慢地,缓慢地抱起濒死的赛维塔。
一脚深一脚浅,碎肉和骨头的渣子在脚下发出声音,他带着他还活着的子嗣离开,进入夜幕号那更深沉的黑暗…
金色的火焰燃起来。
“康拉德科兹,”
马卡多的呼唤拉回了科兹的思绪,科兹沉默地看向马卡多,摄政兜帽下的那双眼,正晦明难辨地盯着他。
他看着马卡多,他看见一具干尸,被黄金的烈焰灼烧。
刚刚他看见的光亮从这里而来。
科兹的眼皮不正常地搐动了两下,但他咽了口唾沫,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坐姿,以及沉默。
莫塔里安在他的对面死死地盯着他。
马卡多继续开口,老者的话语中不带一丝起伏,
“他赐予你看见和审判。”
康拉德科兹将脸庞隐藏在乱发之中,但依旧在马卡多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颤抖了一下。
莫塔里安嗤笑了一声,而荷鲁斯则聚精会神地盯着马卡多。
“作为他的子嗣,你为何自甘沦落至此?”
这依旧是一场审判,一场针对他的审判,康拉德科兹在内心里颤抖着。
如果换作这之前的康拉德科兹,他会怒吼,会咆哮,他会质问为什么让他能够看见,他会质问父亲为何如此残酷?
他会问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他承担了这一切?
但现在…
死亡之主那细微的毒气味席卷着康拉德的鼻尖,它微微刺痛着康拉德科兹的鼻腔,时刻提醒着夜之主之前的故事。
即使是回忆,就足以将康拉德科兹拉入深海,跟时常在追忆的莫塔里安正相反,他封锁了自己那块的记忆,将它埋入深沉的夜里。
他低着头,沙哑地开口,
大远征是错误的。
他没有抬眼,只是侧耳听着,荷鲁斯的位置上发出了骚动,看起来这个表面上冠冕堂皇的家伙也想冲他的鼻梁上来一拳,但紧接着温度就降低了,马卡多使用了灵能。
老者的嘴唇蠕动了两下,
“继续。”
数千万世界被战火摧毁,亿万生灵被杀死,所有人都犯下了战争之罪,士兵在成千上万的战场上犯下暴行——而我则容忍了他们。
因为我无法控制这一切,一如我无法更改…
康拉德沉默了,他听着莫塔里安的呼吸声。
命运。
他低低地说出了这个词。
所有罪者终将接受命运的审判,无人可以逃离,即使是宛若神明的帝皇,最终也将接受审判,而他那自诩正义的兄弟们,也都将接受命运的审判。
如果银河系中没有可以审判他们的执行官…那么他们将互相为对方降下惩罚。
房间内,比起马卡多的叹息声,莫塔里安咯咯的笑声则更加刺耳。
莫塔里安刚想出言讥讽,马卡多抬起了他的手,示意莫塔里安闭嘴。
死亡之主不高兴地重新沉默了下去。
“你被诺斯特拉姆影响地太深了,康拉德。”
马卡多平静地开口,
“诺斯特拉姆让你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悲观主义者,它对你的塑造,甚至扭曲了帝皇最初对你的设计。”
科兹笑了起来,
那么帝国要对我做什么,老头?像是消失的兄弟们一样吗?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食指,在自己的脖子上虚空划了一道,
之前被莫塔里安打折的手指早就又长出了锋利尖锐的指甲。
罪者必罚,而我又是没有利用价值的残次品,死亡是一个很好的结局。
他颤抖地笑着,更多的是害怕吗?
还是因为他预言里看到的死亡并不是这样?
亦或是因为他真的很想接受惩罚?
他酣畅淋漓地感受着那些眼神,马卡多那平静又压抑着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莫塔里安那怨恨和看疯子的眼神,荷鲁斯那怜悯又憎厌的严肃。
长久,马卡多叹了一口气。
“命运可以更改,亦可以选择,我原本以为莫塔里安已经向你展示了另一种可能。”
莫塔里安惊恐而厌恶的眼神现在移到马卡多的身上了,但马卡多无视了它,早在莫塔里安在泰拉学习时,马卡多便已习惯了。
老者的眼平静地看向康拉德科兹,金色的火焰在他的眼底静静地燃烧。
“你希望忘记它,不,你仍需要去学习。”
康拉德科兹张了张嘴。
一道涟漪突兀地出现在康拉德科兹的回忆之湖上,它们开始层层扩散,逼着科兹沉入那冰冷刺骨的湖底。
他沉下去,慢慢窒息。
他想起濒死的赛。
塞死了吗?那个总是满脸愁容,睡不着觉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