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猎人那一向平静到冷漠的面容,突然之间怔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又恢复正常。
只是双眼中透露出一种老人特有的追忆神情。
“唔,是的。”他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但是并没有多少犹豫,“我是亨利克,玛利亚女士。”
看着玛利亚那出神、感到一阵不现实的神情,亨利克无所谓的笑了笑。
就连自己看到一个许多年前就已经死了的人,以过去年轻时的面容出现,都会感到不现实。
更别说设身处地的玛利亚本人了。
“距离你死去的日子,已经过去几十年了,我这样子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女猎人低声呢喃着,像是同时在劝服自己,“是的,这很正常。”
她在劝服自己,但是这股不现实的感觉却依旧缠绕着她。
毕竟在她的视角里,自己才刚刚与蓝恩、艾德琳一起度过那毁灭了旧亚楠的燃烧之夜。
亨利克和他的朋友才刚在避难的路上跟他们见过面,那时的他年轻而稚嫩。
可是转眼之间,稚嫩的年轻人就成为了眼前这个在猎人之中已经算是‘非常高寿’的样子。
并且只是没有敌意的看着自己,自己都会感到一阵如同刀子抵在皮肤上的危险。
任谁有这样的经历,都难免会有不现实的感觉。
但与此同时,玛利亚那有些出神的眼睛,却又在一瞬间瞥过了亨利克。
这个冷漠而危险的老猎人,此时的神情之复杂,竟然跟玛利亚不相上下。
遗憾、喜悦,还有庆幸和释然。
看到这本该始终如同兵刃一般冷酷的亚楠老猎人现在的眼神,玛利亚才仿佛穿越时间的明白了什么。
“你喜欢过我,亨利克?”
下意识的,玛利亚开口问了一句。
但是开口之后的瞬间,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和无礼,张了张嘴想要补救的说些什么。
可是老猎人本人,却只是在笑了笑后就浑不在意的样子。
他拿着自己土黄色的帽子,在身上‘啪啪’的拍了拍灰,洒脱而释然的说着。
“你可是玛利亚女士,美丽又强大的猎人,第一猎人的学生可能你还不知道?在以前的年代,大多数年轻的猎人总是会把你当做理想的爱慕对象。”
“我也不例外。”
等人变老的时候,说起自己年轻时的感情或者糗事,都带着一股特有的云淡风轻。
亨利克作为猎人,这股‘看淡’的感觉就更加明显。
一切都过去了,曾经的感情、憧憬已经变成了记忆里的一张相片。他确实还记得,但是已经没什么代入感了。
与之相比 亨利克扭头看了看正跟两个女儿讲故事的维奥拉,还有沉默的站在一边的加斯科因。
这些东西,才是他现在,最在乎的一切。
玛利亚也感觉到了亨利克这股已经看淡、释然的情绪,她感觉自己心里也逐渐放松下来。
“我确实不知道,那些年轻的猎人们对我会.比较崇拜。”
不知为何,玛利亚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她一边说着,语气也轻松下来。
“那么你的朋友呢?是叫马克?这么长时间过去,你们关系还好吗?”
“马克啊。”说起自己的老朋友,亨利克拿帽子拍灰的手顿了顿,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他死了。”
“就在今晚前些时候,变成了野兽,然后被我和蓝恩.亲手狩猎了。”
玛利亚的脸上,前一刻的放松已经荡然无存。
漫长的夜晚、头上的血月,将残酷的现实又压到了每个人的心头。
这位血之贵族出身的女猎人抿了抿嘴,将采血瓶绑带挂在身上,看向了刚才亨利克所指出的,蓝恩所走的路。
如果那个外乡人走这条路真的是为了去自己所想的那个地方那么毫无疑问,自己也对此负有责任。
轻松中带着追忆的气氛荡然无存,只剩下沉重。
玛利亚的皮靴踩着石质地板发出清脆的踏地声,向着小教堂打开的侧面小门走去。
在进去之前,玛利亚最后一次停顿下来。
她低着头没有转身。
“那么,你的那个朋友,马克.他走的安详吗?”
“他死的很痛快。”亨利克没有站起来,也没有扭头,只是低沉的回答着。“在那个夜晚之后,他就变得很怕火。我们两个利用这点.让他死的很痛快。”
玛利亚抿着嘴点点头,不再言语,走进了小门之中。
她对照着自己的记忆,在这个依稀能认出有些旧日痕迹,但终究已经时过境迁的建筑中寻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