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尸体都成了干干净净的骨头架子,身上的衣服更该风化成碎末了才对。
但是那些亚楠平民的衣服就好好的穿在骨头架子身上。
脏污发黄的白色衬衫,起了毛边的吊带裤,干活的草帽或者老旧宽檐帽.
还有它们身边的草叉、平民使用的火枪、火把。
这些东西都还好好的。
玛利亚沿着依稀感觉到眼熟的道路前进着,在走过水池之后,她还在地上看见了一个应该是猎人打扮的枯骨。
依旧是风干许久的骨头架子跟不合理的完好衣着的搭配。
只不过眼前这个穿着西装毛呢大衣,头上戴着端正的高筒礼帽的猎人,生前应该还挺时髦。
就算是以玛利亚的眼光,这身搭配在这个时代也很时髦了,就叫他时髦猎人好了。
但是在这个猎人的尸体上,玛利亚却没有见到他的火枪和武器,不知道他死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转了一圈看见一扇关闭的大铁门,玛利亚才反应过来,她应该是转到加斯科因的家了。
一个女猎人,架着一个远比她要高大壮硕的男人,就算是玛利亚的身体素质并不弱,但是磕磕碰碰的动静总是小不了的。
蓝恩那龙鳞互相咬合的靴子在石砖地面上磕磕碰碰的发出声响。
在水池小公园的两侧楼房上,一户被粗大的铁栏杆保护,铁栏杆上还缠着好几圈铁锁链的窗户,似乎是因为从窗帘里感受到了阳光,此时正犹犹豫豫、又或者说谨慎的稍微拉开。
这人好像没看见站在水池小公园里的玛利亚。
或者说,他现在也神志不清的根本不知道干什么了。
等确认了窗帘之外是真正的阳光后,他几乎是一把扯掉了窗户上的帘子。
茫然又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头上的绷带下有些许兽化病的黑毛,但是非常轻微,轻微到让人以为他只是眉毛生长旺盛而已。
他就像是之前看到阳光和正常的狗的玛利亚一样,在这景象下捂住了脑袋。
像是忘记了太多东西,又像是处理不过来这么多信息。
但是最终,他终究没有亚楠猎人那么顽强坚韧的神经,在回身又缩回到房间里之后,发出了痛苦而惊愕的叫喊声。
死的人太多了。
这个猎杀之夜也太漫长了。
就算是侥幸之中的侥幸,没有变成兽化病人,也没有被发狂的兽化病人或是猎人破门而入,他们光是饥饿和干渴都难以撑过去。
现在的亚楠,几百个人里能活下来一个人都算是理想状况了。
不由得,她歪过头去,看了看仍旧迷迷糊糊的猎魔人。
如果没有他.这座城市现在,恐怕连感到悲伤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吱呀!”
生锈的钢铁门轴,在机关运作的转动中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若是在夜里,这动静毫无疑问是不可接受的催命噩耗。
可在现在,打开机关的人正放松的站在机关拉杆边上。
亨利克压着自己的三角帽抬起头,被帽檐和面罩夹在中间一条缝的眼睛虽然刺痛,却依旧贪婪的看着那些晨光。
等到被光照刺激得流下眼泪之后,他才吸了吸鼻子,闷声闷气的对从打开的铁栅栏门走进来的玛利亚点了点头。
“我就猜到,你熟悉的也就是这条路了。”
老猎人先是熟练的把蓝恩的脑袋抬起来,翻了翻眼皮,看了看嘴巴。
最后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没什么大事,看样子是缺血?但我没在他身上看见够大的伤口。”
“我毕竟不是专业的医生,走吧,带他回欧顿小教堂。”
黎明的冷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变得有温度。
但是在亚楠,却是出现了越来越嘈杂的声音,那些声音在表达着崩溃、伤痛。
但是架着蓝恩的玛利亚,还有走到另一边架起猎魔人另一只胳膊的亨利克却在这些越来越嘈杂的声音中,感觉到了生活的实感。
不是如同梦境一般的血腥和荒诞,而是真正的、属于人类的生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