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黑斯廷斯爵士是第一个被抓的,当时他刚刚在哥廷根下车,同行的奥古斯特·施耐德爵士提议去喝一杯啤酒,两人兴冲冲的走进啤酒馆,正好撞见了哥廷根大学生正在这里进行自由主义集会。
亚瑟感到事情有些不大对头,但也没在意。当他点完香肠和啤酒,专门监控大学生活动的哥廷根警察鱼贯而入。
当哥廷根警察部队在酒馆外把他扭住的时候,亚瑟·黑斯廷斯爵士吓了一跳,他一边大声说‘我是来喝啤酒的,你们要干什么?’一边拳打脚踢,拼命进行反抗。
他大吼一声,挣脱了警察的扭缚,向五六步远地方的警察局长猛扑过去。
亚瑟从前当过警察,练过武,是一位菲奥雷流的剑术高手,曾经在海上凭借一己之力干掉了十几个巴巴里海盗,是与花剑拿破仑弗朗索瓦·伯特兰一时瑜亮的人物。一旦扑过去,打伤了警察局长这还了得?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旁的五六个警察反应迅速,猛冲上去把他扑倒,死死地把他摁住,给他上手铐。在抓捕啤酒馆暴动大学生的过程中,亚瑟是唯一一个被戴上手铐的人。被捕后,对他的监管也是最严格的。
——埃尔德·卡特《亚瑟·黑斯廷斯与汉诺威王国的自由制宪改革》
警察局的审讯室当中,顶着熊猫眼的警察局长一脸严肃的坐在审讯桌的一侧,满脸不悦的望着坐在他对面的亚瑟。
啤酒馆行动当中,哥廷根警察局损失惨重,不少警察身上都挂了彩,而其中有相当大的比例都是拜眼前这家伙所赐。
更令人气愤的是,这家伙一边负隅顽抗,还一边高喊着诸如‘快放开我,你们这是要和国王陛下的国玺诏书作对吗?’‘真是岂有此理,我看这汉诺威王国的警务改革是势在必行了!’之类的叫嚣语句。
警察局长越看这小子越感觉来火,原本学生骚动这种事件,顶格处理不过是蹲几天班房、开除学籍就能了事。但是鉴于这家伙顽固到了如此程度,不论如何都得给他上上强度,不定他个密谋掀起起义暴动的罪名,哥廷根警察局的脸面以后往哪里放?
原本国王陛下对汉诺威王国的警务工作就已经心存不满了,还专门派了个警务顾问亚瑟·黑斯廷斯爵士来到汉诺威主持警务改革。
如果哥廷根警局办事不力的消息落在了亚瑟·黑斯廷斯爵士的耳朵里,按照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惯例,那他头上的pickelhaube钢盔可就不保了。
一想到这儿,警察局长立马加紧了对亚瑟的审讯工作。
他猛地一拍桌子,试图在气势上压倒对面的年轻人。
“说!你这乱臣贼子是谁的同党,受到了什么人的指使,在哥廷根带领学生闹事!”
亚瑟此时也憋了一肚子的火,他怎么都没想到,上任哥廷根的第一天就过得这么窝囊。
他只是在啤酒馆吃了一顿饭,便稀里糊涂的卷入了骚乱,而且还莫名其妙的被人铐到了局子里。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德语说的不标准,无论他怎么解释,这帮汉诺威警察都听不进去,非要说他是组织暴动的学生领袖。
亚瑟望着警察局长,只觉得胃里直泛恶心。
要知道,从前在伦敦的时候,他才是坐在审讯桌对面的那个人。
亚瑟深吸一口气,尽可能语气平和的回道:“局长先生,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有些误会?”
“误会?”警察局长听到亚瑟放了软话,态度变得更强硬了,他用指节敲了敲桌子:“在啤酒馆暴动还能怎么误会?你如果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我或许还能考虑从轻发落。但如果你的态度还像之前那么冥顽不灵,不交代出你的同党和幕后主使,我保证明天这个时候,你已经被拖去打靶了!”
亚瑟听到这话,忍不住一脚踹在审讯桌上,破口大骂道。
“我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更不是谁的同党!我是威廉四世三年的骑士,是边沁先生、布鲁厄姆勋爵和达拉莫伯爵的门生,要说恩师,不列颠的法学权威、皇家大法官和驻俄大使就是我的恩师!四年前,我在皇家大伦敦警察厅任巡警探员,之后升格林威治警督,升伦敦大都会两区执行警司,升主管刑事调查部和警务情报局的助理警监,一直到半月前调任哥廷根大学学监,每一步都是国王陛下的拔擢,要说靠山,国王陛下才是我的靠山。要说同党,我也只是国王陛下的同党!”
但警察局长显然把亚瑟的这段话当做了虚张声势。
当过警察的都知道,许多犯人在接受审问时都会因为心理防线的崩溃发怒。不过他们的这种愤怒只是在掩饰自己的恐惧罢了,只要审讯人员保持镇定,犯人的愤怒很快就会消退,并且将会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他们的秘密和盘托出。
“国王陛下就是你的靠山?”警察局长两只脚搭在审讯桌上,头也不抬的写着报告:“你的意思是说,国王陛下就是暴动的主使?呵,看来还应该给你加上一条侮辱王室的罪名。不得不说,你小子的运气不错,如果是我是法官,光是凭这一条罪名就足够判你终身劳役了…”
警察局长的话还没说完,审讯室内便响起了敲门声。
“进。”
一个看起来与亚瑟年纪相仿的小警察推开审讯室的大门,火急火燎的跑到警察局长的身边敬礼道:“长官,有个外交官拿着英国外交部的徽章在警局外面要求见您。”
警察局长听到这话,赶忙站起身捋了捋衣领:“看来是亚瑟·黑斯廷斯爵士到了,昨天内务部派人来说,爵士是由英国外交部的奥古斯特·施耐德先生陪同前往哥廷根上任的。”
说到这里,他还追问小警员道:“那个外交官旁边还有其他人吗?”
“旁边还有一个高个子的。”
“那就对了,那就是亚瑟·黑斯廷斯爵士。我听人说,爵士的个子很高,体格就像是龙骑兵那样健壮,他大概是个留着海豹胡,腰间插着佩剑,不苟言笑的中年人吧?”
“不是啊!长官,施耐德先生旁边的高个子是哥廷根大学哲学院的院长约翰·赫尔巴特教授。”
“那爵士人在哪儿呢?”
小警官听到这话,也不敢回答,只是一个劲儿的用眼神示意警察局长。
警察局长还不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他低着脑袋将褶皱的白手套捋直了,一边将手套慢条斯理的挨个戴上,一边开口道:“一会儿在局里挑几个最高最壮的,跟我去爵士下榻的旅馆拜访,我要当面向他汇报,在哥廷根警局强而有力的行动下,我们刚刚挫败了一起法兰西境外势力资助煽动的学生暴动。”
小警官满头是汗,他绞尽脑汁的想要帮局长往回找补道:“长官,这样不好吧?我们不是还没审出来这场行动到底是谁组织的吗?怎么就和法兰西政府挂上关系了?”
“不是法兰西政府还能是谁?从很久之前,他们就和不列颠以及咱们汉诺威王国不对付。王国内阁的诸位阁下们会满意这个答案的,爵士肯定也会高度认可咱们的工作。”